「當真嗎?啊呀!這真是做夢也料不到的事呀!」姚大娘激動得從座椅上跳將起來,說是喜出望外也不為過了,隨即又訕訕地拿胳膊肘撞了撞女兒,道:「嗐,我先前還嫌你租輛洋車太過破費,這真是為娘的不是,想那皇宮一樣的地方,開一輛破車過去像什麼話!」
姚寶蓮矜持地扯了扯嘴角,實則心裡也卷著驚濤駭浪,回想她一個鐘頭前在車裡瞥見那座大宅子時,何嘗不是驚嘆得屏息?那樣漂亮遼闊的洋房,雪白的磚牆像在太陽光底下閃著光似的,她這輩子都未曾見過哩!
當時當刻,那心思又活絡起來:黃老闆說住什麼「小洋樓」,是怎樣一個「小」法?和今天那座宮殿似的大房子相比如何?不要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吧?那可有什麼住頭?
轉念一想,心裡又生出怨氣來:這貴人到底什麼意思?連住的地方都如此豪奢,卻只肯給她一個月三十塊的生活費。三十塊錢夠做什麼?恐怕都不夠他在番菜館吃一頓飯吧!哼!遑論這年頭的公子哥,哪怕是養一個天橋上清唱的小姑娘,都遠不是這個數哩!
她不去想孟西洲的三十塊錢救她脫出了苦海,只想到對方吝嗇,明明有錢,卻只肯漏下一兩個子兒,所謂貪心不足,不過如此了。
然姚大娘和她是一路貨色,才剛瞥見金山一角,便卯著勁兒地煽動起來,「你瞧!我說的住洋房開洋車,這話沒有說錯吧?何況貴人待你不同哩,設若你巴結一點,穿金戴銀也是有的!」
其實,也不必她去說動,姚寶蓮自己已經動搖了。
於是第二天便去城東新開的照相館照了張小相,特意多付了兩塊錢讓學工描成彩色的,等隔了幾天相片到手,這才行動起來。
這一日,她特意梳洗打扮,拿新的香胰子洗了臉,又細細敷了一層香粉。早前買的玳瑁邊眼鏡和紅珊瑚髮夾一個不落地戴上,身上卻穿一套洗得很乾淨的學生制服,末了又用了一點口紅在嘴唇上,打眼看去,真是好一個亭亭玉立的文雅女學生。
姚大娘站在房間外遠遠看了一眼,抱怨說:「怎麼穿得那麼素?上回做的那件掐腰身的旗袍就很好,只穿過一次,眼下正好好地收著呢,不如我給你拿出來?」
姚寶蓮說:「你懂什麼,不要添亂了罷。貴人幫襯咱們,不就是要我讀書的嗎?我穿著學生的衣服,這才顯出不辜負他的心意呢。」
姚大娘搓著手笑道:「對對對,瞧我,真不如你想得深遠。」將功補過一般,找來那隻裝自來水筆的長盒子,遞過去道,「快別在衣服口袋上,最好能摘下來給他寫一段字,那才腔調十足呢!」
姚寶蓮並不搭腔,只對著鏡子檢視自己,自覺挑不出毛病了,這才滿意地一笑,抬腳向外邁去。
上回花大價錢租用洋車,主要還是為保密行事,這一次她是正大光明地拜訪,便招了人力車來坐,也顯得自己花錢有度。
到了孟公館的大門口,門房聽差自然是不讓她進的,姚寶蓮也不慌,只說自己來找賈秘書,這個名字,還是她母女倆打著配合各種套話,才從那交接的聽差嘴裡撬出來的呢。她一副女學生的樣子,又表現得從容得體,倒讓那門房先生信服了幾分。
問她來做什麼,姚寶蓮道:「有一張單據要交給賈秘書,你就說是一位受貴府幫助的姓姚的女學生,他一準知道的。」
門房於是往公館裡掛了個內線電話,和對面說過幾句後,倒真獲得了批許,將她放進去了。
這一頭,姚寶蓮一路往裡走,那琳琅滿目的花草園藝,陽光底下鑽石一般閃著亮光的西式噴泉,大門上鑲嵌成圖畫樣式的彩色玻璃,及至到了屋內,那氣派的帶雕花的海絨沙發,鑲金嵌玉的西式壁鍾,還要隨處可見的精緻擺件,真看得人目不暇接。
姚寶蓮自認已長進不少了,此刻也有相形見絀之感,哪怕極力維持鎮定也難免露怯,小心翼翼地避開長沙發的正中,在靠扶手邊的位置坐下了。
另一邊,賈秘書也摸不清這位姚小姐是個什麼來頭:說自家老闆看重她吧,他對姚寶蓮的事是一概不管,全由自己打理;可說他真不在乎吧,又時不時要來問一句人家是不是好好讀著書。但要說孟西洲和這女學生之間有什麼首尾,他是一萬個不相信的,自己這位老闆近來和白小姐正是你儂我儂哩,他還從沒見過孟老闆如此心情愉快過,瞧著就是情場得意的樣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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