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把高緒如領回禁閉室,把他趕了進去,他還得在這黑咕隆咚的小籠子裡待9個小時才算夠時長。待高緒如重見光明時,一切都驟然改觀了——監獄長把「猩猩」被調去了7號獄區,這一舉動起了殺雞儆猴之用,從此再沒人敢來挑釁1109號犯人。
監獄的生活陰鬱而又單調乏味。
天天都刮著涼爽的風,周庭一片蒼白,拉毛粉飾的院場上過一次新漆,整日價反射著鐵灰色的銀光。高緒如依然在圖書館裡做工,早上把書整理好,分發給牢犯,晚上再盡數回收。他吃過簡陋的中餐後,就和其他人一樣,被驅趕到廣場上去放風。人們聚集到高高的階梯下方,那裡有兩架手風琴在嫻熟地、爭先恐後地奏著曲子,風中迴旋的琴聲好似巫婆......
莊懷祿預料的事沒有實現,監獄既沒有給高緒如減刑,也沒有假釋。高緒如在五尺見寬的牢房裡度過了37歲生日,那時正值隆冬臘月,海濱寒氣襲人,不論是屋檐上、瞭望塔上、探照燈上,到處都積著厚得如天鵝絨般的雪。這不知是他第幾次獨自過生日了,當夜,高緒如做了個夢,夢到了自己27歲的時候,梁旬易睡在他懷裡。
又一年三月,在一個陽光嫵媚的日子裡,高緒如的鐵窗生活到頭了。莊懷祿如約而至,一大清早就把車停在了潘珀監獄外。高緒如脫下囚服換上柔軟的束腰綢襯衫,套上一件用胡桃色毛皮做領子的短風衣,從看守那裡取走自己的物件,十分體面地走出了監獄。
鐵門外,海風習習,料峭春寒讓空氣顯得格外清新。礁石遍布的海岸旁燃燒著一捧霞火,乳白色的排浪向四面八方拋灑著珍珠般的水花,香茅掛滿晨露,一切都像在水裡浸過一樣。
「不用擔心,大人物們信守承諾,把你的坐牢記錄銷得一乾二淨,凡是跟這件事沾點邊的新聞全都抹除了。」莊懷祿開著車穿過金綠色的草盪,扭頭睃了眼高緒如,「接下來你打算到哪裡去?中央區?還是回博恩西市?」
高緒如略一思索,說:「我回博恩西去,離中央區遠一點,免得政府里的人又來挑我的刺。」
莊懷祿料到了他會這麼說,報以微笑,把一個馬尼拉紙袋遞給他:「你的新資料全在這裡面,包括新的銀行帳戶。到了地方仔細看看,對你有好處。」
車子裡安靜了片刻,過了會兒莊懷祿又像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在聯盟對你的制裁完全解除之前,我都是你的擔保人,遇到什麼難搞的事了就來找我。記著,安分點,別惹是生非。」
說話間,一望無垠的蒿草變得越來越稀疏,最後消失在起伏的丘陵下方。車輪駛過限速路牌,在空無一人的路口轉彎,開上一條新路。山後的天空,不但遼闊得無邊無際,而且已煥然一新。
當飛機降落在博恩西機場時,是高緒如出獄的兩天後了。闊別已久的桑梓之地對他來說是那麼陌生,周遭的一切無一不別開生面,令他心生惶恐。幾番打聽後,他乘上一艘客輪「格瑞納爾」號,溯圖皮岑河而上,前往斯蘭州,直奔故宅而去。毗連斯蘭州的草原覆蓋著金黃的小麥,在這一馬平川上,黑土肥得冒油。
然而等他抵達目的地時,舊居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警察段①的辦公大樓。高緒如在州里兜轉一圈,從一個釀私酒的商戶手裡租得了一間挺像樣的閣樓,當作蝸居之所。他把自己為數不多的物什整理好,重新買了個相框,將那張從波日黎市帶回來的相片框進去,擺在臨窗的小桌上。
「就這樣吧,」高緒如在椅子裡坐下來,拿著酒杯望向窗外紅銅色的夕陽,「到家了。」
翌日,天剛蒙蒙亮,高緒如便早早地起床洗漱,從側屋的樓梯上到天台,在初春料峭的寒意里開始晨練。他在樓頂跳繩、搏擊,待到霞雲初升時已是滿身大汗,濕透的棉衫緊貼著健美的身軀,只見其寬肩闊背,腰窄腿直,身挺如旗,胸肌又大又結實。高緒如擦了把汗,回屋去沖澡,再把汗濕的衣服洗淨晾乾。
就業中心的綠色招牌掛在二樓的位置,還沒到上班時間,而許多失業的男人和女人已在此苦等多時。高緒如穿著連帽衫站在街對面,雙手抄在衣兜里,一面等,一面四處觀望本市市容。
上午八點半,看門的守衛打開了玻璃門,眾人才從寒颼颼的街旁走入室內。大廳有個塑料號票機,就是肉鋪櫃檯上常見的那種,高緒如在裡面拿了一張小卡,坐在長椅上等叫號。
「高先生,你曾在上一個崗位待了6年?」接待員看著高緒如遞交的簡歷問了這麼一句,「為什麼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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