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搭著燒烤架,不間斷地騰起一片片乾燥的藍色霧靄,熱烘烘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黃油味。著裝清涼的女郎們在泳池邊上的露台里閒聊,時而發出愉快的笑聲,做些陽春白雪之談。莊懷祿把翻烤牛肉的長柄鐵夾揣在腋下,吮去沾在幾根手指頭上的醬料,環視四周後不無得意地玩笑道:「我住在這裡就像個國王。」
高緒如笑著點了一下頭,給兩人的杯子裡各自倒了些亨利啤酒:「看得出來。」
莊懷祿擦乾淨手,夾著燒烤架上的肉塊翻了翻,領高緒如去一邊的天棚下小坐。兩人碰了杯,莊懷祿有心留意了一番高緒如的臉色,問:「最近有幹活嗎?」
「有,在一家民族餐廳當洗碗工。這工作很累,但習慣了就好。」高緒如回答,把酒杯湊到嘴邊喝了一口,被墨鏡遮住的藍眼睛彌望著藍幽幽的池水。池水不但映出了天空,也映出了女士們潔白的衣裙。
烤架上的牛肉滋滋冒油,肉色已從鮮紅變成棕紅,散發出迷人的油香。莊懷祿起身去把肉翻了個面,灑了一些胡椒粉和迷迭香,放在白瓷盤裡端到了高緒如面前。高緒如不緊不慢地切著肉塊,一邊問:「你怎麼會想到來博恩西的?打算在這兒留多久,『國王』?」
「還沒決定。」莊懷祿靠在椅子上給自己打扇子,聳了聳肩,「我就是來看看你近況如何,是不是有在改過自新......就是即興的,突然想來了,然後我就來了。」
二人相視而笑,高緒如揚了一下眉毛,說:「我也常常即興行動。」
莊懷祿淡淡一笑,把扇子收攏來撓了撓白髮,想起了什麼似的,沒頭沒尾地發問:「這是第十年了對吧?」
高緒如捏著酒瓶,盯著腳尖前的一汪積水出神,很快明白過來對方說的所為何事。他輕輕嗯了一聲,隻字未吐。莊懷祿見他情緒低落,便管自說了下去:「你的職業限制令也取消了。」
「我知道,我會看日子。」高緒如說,由於有墨鏡遮擋,莊懷祿看不大清他臉上的表情。
牛肉吃了一半,高緒如放下刀叉,問侍者要了一杯冰鎮的蘇打汽水。莊懷祿用裁紙刀撬開基圍蝦罐頭,忽然話鋒一轉:「去當保鏢吧,高緒如,你外語說得不錯。」
高緒如知道這才是莊懷祿把自己請到這裡來的原因。他沉默了幾秒,仰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別胡扯了,我現在狀況不太好,連死屍都守不住。」
「昨晚我接到克索羅市來的電話......」
沒等莊懷祿說下去,高緒如先打斷了他:「你不會讓我去那裡的。」
「聽我把話說完。」莊懷祿不以為意地搖搖頭,向前探了探身子,露出他戴有戒指的左手,「我認為你很有條件,而且保鏢不過是有錢人裝點門面的東西,沒什麼的。」
倏忽之間,天陰了下來,一團灰雲使太陽失去了光芒,從花園盡頭鋸齒狀的柏樹林上空拂來陣陣薰風。高緒如皺了皺眉,摘掉墨鏡直視莊懷祿的眼睛:「如果真的發生了綁架案怎麼辦?」
「你處理過的綁票事件還少嗎?盡力而為。不過依我看,你只需要出五成的力氣就綽綽有餘了。」莊懷祿一瞬不瞬地望著高緒如的藍眼珠,「你就把這事當成一件主管任務,很的。」
高緒如沉默了,撇過臉看向別處,微風吹拂著他柔軟的襯衫衣領。莊懷祿平靜地坐在桌邊等他回話,見其猶豫不決,便再作勸說:「我們都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候,這是常事。」
「這正是我害怕的。我在安哥亞救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死了;還射殺了8個平民,包括一對母子。」高緒如抿了口啤酒,抬眼直視著擔保人的雙目。
「我知道你還在為此耿耿於懷,但那已經是去年的事了,現在除了你我,沒人還把這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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