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沉焉身為家中幼女,從未在父母跟前體會過不被看重的味道,更是沒有什麼急智,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得走到她跟前,默默牽著她的手,輕聲道:
「你放心,要是那黃公子是個扁的、圓的,我一定替你想法子。要是我不行,我去求我五哥,你去找找你家中兩個哥哥。如何也要想出法子來。」
錢弗若聽罷,含淚道了一聲「好。」
二人不過又東拉西扯幾句,各自歸家,明理堂泰康一十八年的課業,算是整整齊齊告一段落。
因著午後同錢弗若的話,桑沉焉到了絳雪軒仍舊有些沉悶。如往常一樣跽坐於蒲團上,然腰背塌陷,毫無儀態可言。
手中的《勸學》,翻了三五頁,一句也不能入眼,只聞紙張的沙沙聲,刺耳的緊。
紀明見她有些煩悶,想著許是因為之前的詩作,安慰道:「桑三姑娘來明理堂,不過才兩年光景,學得如何,不甚重要。你一心向學,勤奮刻苦,難能可貴。」
恍惚之間聽見紀明在誇她,桑沉焉有些不敢確認。自打她來了絳雪軒,從未聽過誇讚,一直都是趕鴨子一般的課業。今日該如何,明日該如何,何處不好,該如何補正。
滿滿當當的安排,活像是將她未來幾年的光景都安排了出去。
乍然聽聞的讚揚,桑沉焉不確定道:「紀大公子,這是在說我好麼?」
「姑娘難道不好麼!」
紀明手持書卷,側頭看來。他雙眼明亮如星辰,浩瀚似大海,無邊無際,深不見底,恍若能將人整個吸進去。
桑沉焉看著他,呆呆傻傻道了聲「我當然是個好姑娘。」
而後便見他燦然一笑,嘴角輕輕揚起。方才還瞧得不甚透徹的眸子,此刻如月光撒在海面上,星星點點的光亮,水天一色。
有些不敢繼續看下去,桑沉焉收回視線,將自己摁在《勸學》上,然,終究是徒勞。
腦中一會兒是錢弗若淚眼朦朧,一會兒是紀明星辰大海。
不怎怎的,她托腮道:「女子嫁人,為何就不能自己決定呢。」
「三姑娘可是在愁錢三姑娘和北地黃公子的事?」
「你怎的也知道??」
紀明放下書卷,並未答話,轉而問起:「姑娘嫁人為新婦,是脫去了母家庇佑,到一個全新的地方。我朝女子出嫁,一般十五六,多則十七八。這般年歲的姑娘,喜歡的,看重的,無非是男子的相貌,學問,地位,諸如此類。
姑娘為人新婦,非三五月,是一輩子,斷然不會有什麼更改的肯呢。」說道此處,紀明好似想到了自家的事,想到了東風樓,想到了他人口中早年明艷嬌媚,如今卻沉穩練達的阿娘……
嘆息著繼續,「夫妻之道,貴在品行,貴在相處。這都是需要父母幫忙把關的。」
說了這般多,皆是觸動自身的有感而發。一十八歲的男子,在個小姑娘跟前說道這些,太不合時宜。
遂,紀明咽下心中那口氣,撿起書卷,繼續研讀。
桑沉焉卻有些不樂意了,「誠如公子所言,是需要把關。可倘若父母將自己的孩子當做棋子,當做踏腳石呢?這又該當如何?」
一想到錢弗若可能的遭遇,桑沉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言語有些沖,說罷便有些後悔。偷偷去瞧紀明,他還是方才的模樣,面無表情,甚也看不明白。
桑沉焉泄氣地長嘆一口氣。
誰曾想,晚間出了絳雪軒,還未行過那從芭蕉,便聽見紀明在身後吩咐落玉,「待三姑娘明後兩日學完《勸學》,下一份課業改成《孝經》,年前就將東西備好。」
落玉勾著身子,偷偷瞥了一眼尚未遠去的桑沉焉,試圖挽救於她,「公子,《孝經》可是共計十八卷呢。」
紀明無話。
桑沉焉聽得真真的,狠狠踩了一腳踏跺,方才將這口惡氣散出去。
心中暗自罵道:紀大公子就是個披著少年皮的老夫子。
作者有話說:
①李白《折楊柳》
②李世民《望雪》
③張打油《雪詩》
第7章 論語
◎先生,弟子知錯,請先生責罰◎
第二日,桑沉焉分外狗腿,接過落玉的活計,給端坐於書案後的紀明倒了杯茶,「紀大公子,請喝茶。」
紀明右手撫在茶盞上,半晌不送入口中,只盯著她看,看得人心中直發毛。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