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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家讲究望闻问切,霍如晦却不然,不知是她实在医术高超还是另有原因,这位院首大医官仅给陶夫人切了脉,望闻问一概无,不多时起身回到隔断外写药笺。
吴子裳乖巧又有眼力价,见洪妈妈进前照顾陶夫人,她蹑手蹑脚跟出来为医官研墨。
着男式太医院公服的大医官神色柔和看向小丫头,未语,左手敛右袖着墨书写,舔墨时微笑作回应。
不多时,药笺写成,照规矩医官要向患者或其家属告病因及注意事项,此刻皆无,洪妈妈沉着脸接过药笺,沉着脸转身离开,屋里只剩下隔断后的陶夫人,隔断外的大医官,以及捧着墨条想跟洪妈妈出去的吴子裳。
不知陶夫人具体哪里不舒服,没有主诉,大医官也不说,吴子裳觉得气氛怪怪,正不知如何是好,听见隔断那边陶夫人唤她进去。
是陶夫人让阿裳坐在床边陪她。待吴子裳搬着凳子坐到床边,窸窸窣窣声落,里外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得人莫名心中酸涩。
吴子裳端正乖巧坐着,暗暗觉得婶母和这位大医官以前应该是朋友,后来关系闹掰了,或许是因为某些误会。
别觉得阿裳年纪小就不明白大人们之间那点翻来覆去的恩怨纠葛,我们阿裳心神透彻,可懂事了。
夜愈深,不好让大医官在此久留,陶夫人言简意赅道:“许能跋涉回汴都?”
隔断那边响起大医官声音,谦逊温柔:“先多休息几日为宜。”
忧思郁结之症,既经长年累月积攒,今朝又岂是三五日时间与药剂可解。
一时无话,大医官劝慰道:“已往不谏,来日可追,夫人当开怀。”
“我知道,”陶夫人平静道:“多谢大医官。”
这两句对话无有任何不妥,可吴子裳听话听音,觉得婶母和大医官以前认识,或者说她们以前关系还不错。
跟什么人学什么事,她无意识间就会模仿赵睦言行举止与作风习惯,甚至是思维,小丫头不知不觉间学赵睦琢磨所见所闻,眼里看到的、心里留意的总是比别人多。
金麒围猎举行的第五日,开平侯夫人因身体缘故提前返汴都,顺便带走了吴子裳。
当日下午,赵睦跟着父亲赵新焕提前一日从猎场回到行宫时,陶夫人一行早已离开,他们原本定的明日启程,赵家“父子”在猎场伴驾,告了假提前一晚回来行宫欲明日赶上为陶夫人送行,未料陶夫人比约定时间提前启程离开。
相错几乎整日路程,赵新焕便是骑马去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追上,“父子”二人疲惫饥饿交加,对着清冷的小院落双双坐在了正厅门前小台阶上。
梧桐叶落,两人挂在手腕上的马鞭子尚未来得及取下。
“父亲,”赵睦用拇指按按干裂的嘴角,稍微显出来的喉结上下滑动:“我饿了。”
院落里没用行宫所派宫人,赵家随行仆下已跟随陶夫人离开而离开,梧桐院里清锅冷灶,“父子”二人这会儿要去哪里吃饭?
赵新焕从腰间皮制蹀躞包里掏出几块肉干递给赵睦,轻晃手中马鞭子抬眼看院子上空四四方方的暮色苍穹:“阿裳回去也好,她不在你身边,你得空多与同龄人接触往来。”
“嗯。”赵睦咬着肉干应声,心不在焉。
赵新焕看出“儿”不对劲处,对着如血残阳轻声叹息:“阿裳来家里这几年,从那么个小萝卜头平安健康长到而今个小胖墩不容易,家里人都真心待见她,为父知道,她主要是你在带,你与阿裳感情比家里其他人都深。”
赵睦沉默着,静听父亲接下来的“但是”。官场人说话么都是这般路子,要么肯前否后要么否前肯后,父亲此刻既肯定了“儿子”渟奴与大侄女阿裳间感情好,接下来必定有“但是”之说。
赵新焕道:“你出年成家,阿裳再稳几年也得议亲。为父这几年在汴都挑来选去,唯一相中了观文阁大学士、庆国公翁大相公家次子膝下的翁桂,你趁这两年时间也帮你妹妹严格把把关,倘翁桂那娃娃有丝毫不妥,咱们立马再给阿裳找其他好人家……”
亲耳听父亲与自己唠叨这些家长里短是什么感受?赵睦说不出来,心口跟被塞了薄薄一层棉花似的,并不影响正常呼吸,但就是隐约几分不舒服。
赵新焕嘴里话没停,似是在借此发泄什么情绪:“阿裳以后会给别人家,你会是她在娘家最强有力的靠山,她的孩子会围着你喊舅舅,就像你每次见到你舅父那样高兴,渟奴,为父这样说,你可明白?”
“明白。”赵睦怎会不明白。她而今十三,吴子裳八岁,寻常亲兄妹也早该各玩各的了,她不能再成天和阿裳刀不离鞘鞘不离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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