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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睦不接茬,甚至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贺晏知。
十年前在都堂外见时,少年赵睦因三叔事而咆哮哭泣着,被愤怒冲昏头脑,十年后再见,成年赵睦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她日日夜夜盼望贺氏倒台,期待三叔被平反,可当这一日突如其来般降临,她在巨大欣喜过后竟然有些迷惘,如同一场盛大华宴终于散场,她站在人去楼空的宴会场地中央,只剩满目荒唐。
此时,隔壁贴墙席地而坐的贺经禅笑出声,扬声道:“早说了此子可以,父亲偏因看不上我而否定我相中的人,如今可好,栽人家手里后才知后悔,晚了。”
对于儿子的冷嘲热讽,贺晏知浑不在意,甚至都像没听进去半个字,坐在松软整洁的床榻上稍微往前探身,慈祥对赵睦道:“我们父子已到这一步,不知长源可否如实相告,你是如何按住我部下诸多势力的?”
那可不是件容易事,要知道,十个人十个要求,众人利益最难调和,贺晏知人生将近一半时间精力都花在调节党内利益均衡上,那是帮贪不够的白眼狼,赵家这娃儿,是如何做到贺家父子被捕后,令贺党各方势力按兵不动呢?
赵睦仍旧沉默。
贺晏知看出他提防,笑了下,像普通老者和小后生闲聊:“下南边读书那五载,你都做了些什么,当真以为我半点不知?”
该知道的都知道,他之所以没动静,无非是笃定少年人本事浅,拿捏不住南边那群贪无止境的富贵阿公。
赵睦后槽牙咬紧又松开,那些年拼了性命的艰难行事终于等来了回报,手下也有为此付出生命者,她心里激动且觉不可思议,偏在贺晏知面前不动如山,语气如常:“总之,事成了,你明日问斩行刑台。”
贺晏知失笑摇头,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败给那位的吧?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后生,我败给的,是滚滚历史。”
未及赵睦言,隔壁贺经禅拆台道:“我的老父亲,您怎么到现在都不能正视自己缺点?说实话又如何,我们让人在我们监控下不知不觉剪没翅膀,脖子一凉才知道被人拿刀架在了脖上,原因就是您轻敌,总觉得小孩子动静不足为虑,”
哗啦啦一阵铁锁链响,是贺经禅挪身靠到栅栏后,两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摊开一抖,道:“结果嘞,西北有谢家女娃斩杀十八使,毁了您的和谈大计;南边有赵长源设计拿捏住那些复杂势力,断了我们后援;西南还让林家那小屁孩把庸芦打得崩溃,您总不信十几岁少年有魄力和能力敢叫日月换新天,而今,事实胜于雄辩,我们阶下为囚,少年在你面前傲视群雄。”
贺晏知不同意儿子观点,对贺经禅之言置若罔闻,仍旧看着赵睦,“反正我明日就要死了,你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调和南边那群贪财阿公的?”
给贺家提供经济支持的,不正是南边以几大家族为首的众多有钱人!他贺晏知在朝堂利用政令为有钱人谋利,有钱人支持他在朝中发展势力培植党羽,做事情呐,玩政治呐,哪一项不需要钱?!
众口难调,能拿住那些人统一利益者,怎么不算大有本事?
瞧这架势是绕不开这个问题了,赵睦一本正经随口胡诌:“事也简单,不过是好汉架不住王八劝。”
“……”贺晏知明显愣住。
隔壁贺经禅放声大笑起来,笑到锤铁栅栏:“好了赵睦,哦——是长源,好了长源,你不要再逗耍那位老人家了,你过来一下,我有几句正经话想同你讲。”
赵睦应声,出贺晏知牢房来到隔壁牢房外,隔着铁栅栏与贺经禅说话:“庆颉在汴都府狱,公家不欲追究牵连,除有官职在身的你家子侄按罪论处,其余贺氏子孙只罚五代内不准入仕不准经商,待明日过后,不出意外他很快便能出来。”
“……”贺经禅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便被说中心思,视线与赵睦相对,又避开,苦涩道:“当年,我佳音儿对你,是真心实意,她曾送过你一支笔,她以为我不知道哩,其实我都知道,那支笔是她亲手所做,她听庆九说你的笔被人故意踩断,便不顾自己身体,亲手做了支笔送你。”
面对贺经禅的煽情,赵睦开口,直白得似根冰棱子直直戳进人五脏六腑:“佳音离去前曾留书一封与我,信中嘱托我照拂贺庆颉,而今你家没落,我自该担起所应之诺。”
“你不是好官,不是良臣,甚至不是好人,”赵睦叉手揖礼拜:“但你勉强算是好父亲。”
言罢,迈步离去。
在赵睦尚未走远时,贺晏知的声音骤然传出独舍,响在深夜寂静的天牢里,听起来有些疯狂:“我父子二人虽倒台,接下来至少二十年时间,你们都得继续同敌对势力做斗争!谁输谁赢还没到最后!我之今日,就是你赵长源之来日,后生,走着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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