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著只有些許微光的濮陽大牢走道。
這監牢之外的狹長走道上,隨著聲音的漸近,由燭燈映照出了一道拉長的身影。
他本以為是牢中看守,可在這道身影正式出現在田氏眾人面前的時候,他又驚覺這道身影未免過於矮了些。
他當即意識到,這正是那位替梁仲寧出謀劃策的「嚴喬」先生!
也只有她會是這樣的特徵!
他所料也的確不錯。
在對方站定之時,腳步聲所屬之人的真面目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他與這位攻破塢堡的「大功臣」第一次打了個照面。
他雖已知曉她不過是個十歲上下的孩童,但當真見到她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種自對方年齡上帶來的震撼。
她手中提著的風燈照亮了他面前的一方昏黑,也照亮了她的半邊面容。
即便這一眼之間可見的年幼里,自有一種與常人有別的氣度,也改變不了她看起來實在是太小了的事實,全然不像是已經能與兗州各方勢力領袖同台競技的樣子。
何況,她來做什麼?
誰都看得出梁仲寧對她的看中,她也理所當然該在這位梁帥對著另外兩位渠帥顯擺的宴會上,而不是出現在這個大牢之中。
他心中如此思忖,卻並未將話說出來。
對方的意外到訪,十之八/九並非是來要他的命的,而是與他有話要說。
如此一來,該當如何開這個話茬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但他在這兒斟酌衡量,更想先等對方開口,這囚牢之中有個人卻坐不住。
田大公子自然不像是他的父親叔父一般,將喬琰的重要性看得比之梁仲寧這位黃巾渠帥也絲毫不少,他只覺得這小童活像是來看他們這落魄窘境的!
他已知自己不比昔日風光,但骨子裡的豪強做派還是讓他無法容忍,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小孩子看了笑話。
他當即竄了起來,一把握住了囚牢的欄杆,與喬琰隔著並不算遠的距離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便對上了對方黑沉到讓他覺得脊背發涼的目光。
他靠著心中沸騰的怨懟之情強撐住了不露膽怯,揚聲問道:「汝既從良師,緣何從賊?」
田家主一聽這話就覺要遭!
「從賊」二字的定義,對任何一個有本事的人來說,都是一句很重的指責。
可喬琰的臉上,並未因為田彥這句質問露出任何的動容羞赧之態,甚至露出了一縷雖不分明,卻也足夠讓幾人看清的笑容。
她不疾不徐地回道:「何故從賊?為兗州,為大漢,也為了——」
她頓了頓,丟出了四個讓在場之人都未曾想到會聽到的字。
「忠孝兩全。」
011
忠孝兩全……
這四個字與黃巾反賊可算是違和感拉滿了。
偏偏在喬琰開口說出這話的時候,饒是田氏兄弟覺得自己已算是歷經世事的老油條,也沒看出對方有說謊的跡象。
何況在這種說話的處境之下,對方實在沒有這個拉扯大義旗幟的必要。
她作為得勝者是天然站在居高臨下的位置上的。
而身為敗者,田洮根本沒有任性的資本。
身為田氏宗族的家主,他深知自己必須盡力保全田氏的有生力量,為此,他甚至可以考慮暫時與黃巾軍合作。
所以倘若這位嚴喬先生當真要代表梁仲寧,讓他們為之做事,完全可以採用更有效率的做法。
打蛇打七寸,對他們這等豪強宗族最是有效。
她只要捏著田彥這些個年輕一輩的命,便足以讓他們俯首了。
有此緣由,喬琰這話很難不讓這牢房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一時之間只聽得見在場眾人的呼吸聲。
直到過了一陣,方才聽到田洮啞著嗓子問道:「何謂忠孝?」
被他問話之人,連手中掣著的提燈都沒有片刻的搖擺。
她語氣未變地回道:「忠於大漢,孝及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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