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他來說,攻城之後對黃巾軍安撫的工作才是大麻煩。
這些軍事修養不高的人可不會看到,在梁仲寧所負責的突圍之戰中,曹操用的正是誘敵之策,若非波才提前收兵,梁仲寧不被打個頭破血流才怪。
他們看到的只是,自家的渠帥對上漢軍的反抗,表現得有些無所作為,倒是那位梁帥和麾下,很有作戰英勇的架勢。
這種對比也很難不讓他們進一步聯想到此前聽到過的,關於軍營布置的那些個說法。
喬琰都得說此番運氣誠然不錯了。
程立得了喬琰的託付,要在這雙方營地中再做些事情,也就更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只是這一次,他一改先前激化矛盾的策略,轉而變成了誘導這種心嚮往之的情緒。
喬琰特意在一路上通過對梁仲寧的教導,讓兗州黃巾和豫州黃巾之間形成了一正一亂的差別,終於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系統現在只覺得自己的運轉中樞稍微有一點不夠用,最後乾脆利落地決定讓自己當一個合格的氣氛組,靜觀喬琰的操作。
而在程立於營中挑撥情緒的同時,喬琰也並未閒著。
她給梁仲寧又上了一課,名為人心。
這種讓他好像聽了點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學到的虛頭巴腦的玩意,讓系統直呼詐騙。
可梁仲寧怎麼會覺得軍師在詐騙呢?
他頂多就是覺得這東西可能就跟星象讖緯之說的東西一樣,還不是他能夠掌握得了的。
這些聽起來高深的道理里倒是混雜著一句還挺好接受的東西,也因為這個反差而變得格外容易記住。
喬琰說的是,在矛盾過後的糖衣炮彈往往是對方拋出來的陷阱。
事實上,大可不必將這些黃巾的想法弄得過於複雜。
就像先前兗州的這一波黃巾,會因為卜己和張伯死後他們照樣能吃飽飯,甚至能吃得比先前更好,安心在梁仲寧手下混飯吃一樣,現在豫州潁川的這一波,也同樣會對更優渥的行軍環境心嚮往之。
但在喬琰的洗腦之下,梁仲寧可不是這麼想的。
【他真的被你帶到溝里去了!】系統語氣里好是無奈,【他現在一定覺得自己才是那分野兗豫的星宿所指,可偏偏波才那傢伙有坑害他的心思,甚至不惜先讓手下士卒先來對他這方示好。】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所惡,也是同樣的。」喬琰回道。
她從營帳中走出,在這個看似有秩序,實際上全然是破綻的營地周遭打量了一圈,確認一切盡在她的謀算之中,這才收回了視線。「何況,他被我騙得慘歸慘……卻總還有招安投降這一條出路吧?」
系統聽得有些莫名,又聽見喬琰低聲念起了一段話,它聽得分明,說的是「天下大亂兮市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賴得皇甫兮復安居。」
這頌歌在它的系統庫里搜索得到,說的正是皇甫嵩。
但這首歌的出現,是在皇甫嵩屠殺廣宗投降的黃巾,將十萬屍首鑄成京觀之後,因大漢感念其為維護統治地位,加之他領冀州牧後奏請免除冀州一年田租後,替他宣揚出去的。
「六萬死於廣宗城下之人,必然聽不得這什麼復安居之類的話,而皇甫嵩在黃巾之亂後依然擔負拱衛大漢邊關之責,大概也並不會想到,在一百多年後會發生五胡亂華這樣的事情。」
喬琰的語氣讓系統聽不太出她的情緒,她已旋即說道:「罷了,不說這些了,皇甫義真此人的功過不該由我來評說,起碼如今的皇甫嵩還未在八個月的作戰後,做出這種屠殺降卒的舉動。」
事實上,皇甫嵩的震懾之舉也並沒能讓張角兄弟死後,流竄在大漢各州的黃巾餘黨停止對大漢的反抗。
譬如說在初平年,也就是公元192年,青州黃巾餘黨便做出過入侵兗州,一舉占據東平和任城的舉動,甚至殺害了彼時的兗州刺史劉岱。
在做出這舉動的時候,他們可絲毫沒有擔心過,或許有朝一日自己的人頭也會步廣宗城下京觀的後塵。
現今距離黃巾之亂禍起不過兩月,皇甫嵩正式加入戰場的時間還不足一月,此時倒戈的黃巾,的確還有與漢軍之間斡旋其生死的機會。
喬琰的這些想法不會與程立提及。
畢竟身處在這個時代的人,怎麼也不會想到黃巾之亂只是揭開了這百年戰亂的開端而已。
她心中有數便也夠了。
現在,且先應對眼前之戰!
塢堡攻堅不過是小規模打鬥而已,甚至很難稱得上是作戰。
解決掉卜己和張伯二人,將黃巾勢力盡數歸攏在梁仲寧的手中,也並沒有經歷過士卒交鋒,更應當算是個刺殺行動。
可此時不同!
再如何因為其中玩弄的挑唆人心的伎倆,以及裡應外合之法的偷襲計劃,也不能改變這誠然是一場以萬人為計數的作戰。
她先前圍觀那場真切發生的攻城戰時,已覺心中波瀾難遏,如今更覺如此。
只因這一戰,她在其中操棋落子,正到塵埃落定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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