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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道專攻黃老之學,鄭玄則在儒學深耕,算起來兩方也全無交集,至多也不過是在讖緯之說上有些擦邊而已。

這跟鄭玄此前經歷過的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的言辯並不太一樣。

倘若喬琰說是因為他的名聲而對他寄予希望,那麼他當即轉身就走,絕不停留。

但顯然,喬琰對這個問題並非沒有過考慮,她不疾不徐地回道:「在兗州我曾對太平清領書有些研究,不過希望在場諸位莫要因為我看了這而送我往牢獄一行。」

皇甫嵩當即就笑了出來,「這就得讓子干好好約束他的部從了,事急從權總是沒錯的。」

喬琰對著盧植拱了拱手,繼續解釋道:「太平清領書與張角的太平經密不可分,其中多有假託星宿,偽借神靈之說。」

她說這話的時候坦蕩得活像是她從未與梁仲寧說什麼「氐、房諸星明亮,分野兗、豫之地」一般,瞧著鄭玄的臉色中似乎對她的用意有了幾分了解,這才又說了下去,

「所以我倒不是請鄭公以經學來駁斥張角的,您長期行教化之事,自然知道於各州黔首來說,周禮也好,左傳也罷,都不是他們能聽得懂的東西,但有一個東西或許是可說得明白的。」

「我聽聞您術算之才絕頂高明,早年間師從扶風大儒,曾與他一道推演渾天之學,馬季長已然仙去,能以渾天星宿之說擊破太平清領書之中虛言的,唯有鄭公一人而已。」

鄭玄一指盧植笑道:「盧子干與我乃是同門,何不尋他就行。」

喬琰毫不在意發揮一下自己的年齡優勢,露出了個有些可愛的表情,「若論行軍布陣,您不如盧公,若論周天經算,盧公不如您。既要破這世間難得厚重的盾壁,自然要有至為銳利之矛,您說是不是?」

這一比較兩個人都不得罪,反正她還小,就算說得太直接也總不至於被怪罪。

盧植和鄭玄兩人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笑了出來。

這兩人多年不見,此時名字從一小輩的口中被同時提及,也未嘗沒有憶古惜今之感。

「好啊,」鄭玄顯然對喬琰的這個回答頗為滿意,又繼續問道:「你說的這個理由誠然不錯,但要知道太平道之根基正在治太平均,以太平為天道,言及小內之錢財,本非獨以給一人,你又要如何去駁斥此事。」

喬琰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朝著鄭玄問道:「在張角之前,錢財也非均輸,但可曾有如他一般能一朝號令數州三十萬人之人?」

鄭玄道:「並無。」

「不患寡而患不均之說,固然早有所言,但純然公平,反難免令惰怠之人從中牟利,琰倒是覺得此不是根本問題。」

見鄭玄臉上露出了幾分深思之色,喬琰稍停頓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張角能讓此等太平之說遍布四海,我仔細考究,發覺大抵不是因為公正財富田地,而是因為太平天道賦予了壽命。」

「建寧四年、熹平二年、光和二年、光和五年,四場大疫,給了張角此人施恩傳道的機會。」

若非天時助長了,張角絕無可能將太平道發展到此等地步。

符水救治之說放在現代,大約就是平正溫和的藥物配合上了心理療法,以宗教的方式表現出來,也成了張角拉攏起義眾人最有利的手段。

在當時的疫症包含了霍亂、肺炎、出血熱等傳染病的情況下,救治者甚眾這件事著實要打一個問號。

「但琰並非專精此道之人,也不能以我之所以為去認定事實如此,」喬琰說道,「所以我請來了另一個人,這便是我要同張角論的第二場道。」

「聽你說來,此人乃是一位醫者?」鄭玄問道。

喬琰頷首回道:「不錯,還是一位當世神醫。不過我不是以請他來駁斥符水學說的理由請來的。」

她露出了有點窘迫的神情,「我聽聞此人常年四方救人,若我只說請他來與張角

打個擂台,他只怕還覺得不如繼續留在家鄉研製新藥,所以我與他說,冀州大戰之後必生大疫,請先生憐惜民生,千萬來此一趟。」

要不是從原本的喬琰記憶之中翻到了這位近來的行蹤,喬琰也不會將主意打到他的頭上。

好在在鄭玄對喬琰的回答滿意,決定留在此地助她一臂之力後,第二支前去尋人的隊伍也帶回來了個好消息。

他們將華佗給接來了此地。

華佗祖籍兗州沛國譙郡,算起來還跟曹操是同鄉。曹操此前就猜喬琰往那裡去顯然不是去他家找人的,在被皇甫嵩從廣宗調回後,正好見證了這個解釋。

「原來你要尋的是元化先生。」曹操摸了摸他的鬍鬚,「以他的醫術去對張角的符水,倒是真有可行之處。」

此時還沒有將華佗、董奉和張仲景三人並列為建安三神醫的說法,但曹操既跟華佗是同鄉,就不可能沒有聽過他的名號。

固然醫為方技,在古時為賤業,但醫術到了華佗這等水準的,不知有多少人要將性命寄托在他的身上,的確是要對其恭敬相迎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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