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室雖簡陋,可當他們自桂宮以南朝著北面而去的時候,晨光自東南方向透射而來,將宮闕籠罩在一團光影之中,還能讓人看出些綿亘在這座城市筋骨之中的輝煌。
喬琰的眸光中隱約閃過了一抹莫名的情緒。
但在此刻她眼中映照得更加分明的還是眼前的場面。
算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天子登基的典禮。
劉宏不必多說,劉協的登基乃是在董卓的支持下完成的,她當然也沒看到。
這種罕見的情景,讓她雖並非其中主角而是幕後推手,還是不免在心中情緒翻湧了一瞬。
在她踏入殿中的時候,劉虞已經著十二章禮服北面而坐。
若按照標準的流程,此時該當由太尉登上東面階梯告令群臣,但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問題。
誰是太尉?
董卓曾經給自己委任過太尉,後來他又自號相國,將黃琬委任為太尉,在諸侯討董卓後他便將黃琬的太尉位置廢除,一直到兵敗身亡都未曾再委任另外的一位太尉。
李傕在搶奪了董卓權柄後倒是想將自己委派在這個位置上,可惜還沒來得及讓他穩固局勢,做出這樣的選擇,他也已經落到被迫外逃的境地了。
在眾臣商議登基流程的時候,最後做出了個決定,由將接掌太尉之位的人來行使這一職務。
故而此時升自阼階的便是盧植了。
他徐徐展開了手中的策書。
在策書中先是對劉宏和劉協這兩位先帝的過往給出了個相對客觀的評價。
然而因前者的功過實在不好評說,便只能先撿著建立鴻都門學督造熹平石經等作為功績陳說,而後者處在董卓的威逼之下,好像也難以說出什麼來,至多說上一句純孝。
好在後頭的話倒是容易。
「幽州牧襄賁侯虞,東海恭王之後也。」——這是劉虞即位在血緣上的合法性。
「鎮幽州時務存寬政,勸督農植,開上谷胡市之利,通漁陽鹽鐵之饒,民悅年登,谷石三十。」1——這是在讚揚劉虞的功德。
「長安有亂,需有稟德行教化者居於上,天下有變,需有持懿德巍巍者光於四海。」——這是對劉虞即位合理性和必要性的進一步闡述。
在這三步遞進後,便是策書之中的結論,襄賁侯劉虞堪配「審君漢國,允執其中」,當即位天子,望其勤勉修身以正其位。
傳國玉璽在洛陽的失蹤,讓盧植無法在此時按照規範的流程,將其自東面授予新天子。
但如今反正也沒有第二個人有這傳國玉璽,就姑且當做此物已經在戰亂之中丟失了也無妨。
在儀式舉辦之前,負責典儀的眾人已經先讓人以玉石雕刻成了一枚新玉璽,作為此時代表皇權的授予之物。
而作為回應,劉虞在接過了璽印後,將玉器明珠授予了盧植。
事實上這授予的儀式中,明珠應當是一種與隨侯珠處在同一規模的寶物,意在天子對重臣的器重之意。
不過在凡事從簡的時候就實在不必計較這麼多了。
就像在盧植接下了寶珠與玉器後的下一步,喬琰邁步而前,從劉虞手中接過了他的佩劍。
在大漢歷任天子的即位典禮中,這個授劍的「劍」都是高祖自稱斬蛇起義的那把斬蛇寶劍,即便此物的真品已不知去向,也往往會打造出一把與此形制相仿的。可此物的圖樣也早在洛陽的戰禍中不復存在,便也只能以劉虞的佩劍來取代。
但是斬蛇寶劍也好,是劉虞的佩劍也罷,在這一個授予佩劍的舉動中,所包含的意思都是一樣的——
當朝的武官重臣要代行天子以武功威懾四方。
這個職務,只有可能在喬琰的手中。
若非她年紀實在太小,那宣讀策令的重要流程都應當交給她。
喬琰持劍而拜,下一刻,在這座殿堂內齊聲響起了對劉虞的萬歲之稱。
伴隨著的,乃是那大赦天下的宣旨。
而在這齣冊封之禮過後,便是祭祀宗廟。
拜謁宗廟乃是天子冊封禮的重要流程之一,其重要性不比授予印璽小多少。
譬如那被霍光所廢的昌邑王劉賀,也就是那位海昏侯,他被廢黜的理由就是「宗廟重於君,陛下未見命高廟,不可以承天序」2。
大漢在洛陽的宗廟牌位已遷移至了長安,但還未曾來得及重建高廟,便暫時挪進了明堂中合併在一處。
在「天子擺駕明堂」的通傳聲中,桂宮的宮門再一次應聲而開。
身處此地的人無法看到,在這座宮門開啟的同時,內大街所對的南面安門也同時開啟。
為了確保新帝登基的安全,這一道城門在今日並不作為長安民眾出入的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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