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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妙橙這一動,忽然就醒了。

扣好的車簾不知何時被風雨掀起,角落裡的爐子也被雨水打濕,厚重的寒氣侵襲,難怪她會夢見漏雨的草屋。

輕輕把環在竇謠腰間的手臂抽出來,呂妙橙起身拿過爐子,將打濕的部分倒出去。這一掀帘子,她忽然就看見,在馬車外的空地上,兩個車婦躺在血泊里。

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水霧瀰漫的空氣好似一張鐵鏈織就的大網,要將她從頭到腳困住,收緊,活活勒死。

湮魄刀沉甸甸掛在腰間,呂妙橙一咬牙,單手握住刀柄踏了出去。大雨傾瀉如注,兩道瑰麗的紅蔓延,屍體神情驚懼,血色尚未完全褪去,看起來死了不久。

呂妙橙下了馬車,轉頭去看另一輛。車簾隨風起落,沂水和小醫師安然熟睡,對外界

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雨水很快便打濕了她的頭髮和衣袍,但她就這麼站在馬車旁,沒有伸手遮擋。呂妙橙將視線投在雨幕中,除了兩具屍體以外,她沒發現任何人。

因此,她就更不能輕舉妄動了。

若是這時東張西望作驚惶狀,藏在暗處的殺手定然會發現她的異常。實際上呂妙橙的一顆心都快要撞斷肋骨跳出來了,她乾脆屏住呼吸,免得暴露。

滂沱大雨,狂風陣陣,就在呂妙橙快要憋不住氣的時候,忽然從頭頂飄來一道聲音:「呂妙橙,你手上沾染了無數條人命,果真睡不安穩。」

呂妙橙抬眼望去,一個鬼魅般的人影正站在她馬車的車頂上,一手執傘,一手執長劍,劍鋒尚在淌血。

一霎時,她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這個女人一直都站在那兒嗎?從她醒來到下車,一直都在沉默地注視著她?

她有些後怕。聞傾閣主這個身份實在不好當,除了和竇謠單獨相處時不用偽裝,其餘時間,呂妙橙不能放鬆一絲警惕。

不過,現在應該想想辦法掙扎一下了。

既然話有怨氣,那這個人肯定與她有仇,適才也沒有攻擊,恐怕是要和她敘敘舊。呂妙橙便沒有拔刀,只是冷眼相看。

多拖這個人一會兒,說不定馬車裡睡覺的那兩個人能醒。以防萬一,她還得說點什麼,製造些動靜出來。

呂妙橙便厲聲道:「何人?」

執長劍的女人飛身掠下,素白的傘面在雨中飛旋,濺起一圈水花,她素傘白衣,好似一個送葬人。

「閣主,你自然不會認識我,」她將劍鋒移至傘外,雨水頃刻便衝去其上血跡,「我的名字不重要,身份,也不重要。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你眾多仇家中的一個而已。」

無名小卒好啊,無名小卒她打得過!

呂妙橙的心安穩下來,繼續問道:「你與我有何仇?」

女人愣怔,沒料到呂妙橙竟會在意此事,她立即說道:「我是月蝕門少主的暗衛。你殺我少主,我此番前來,是為報仇,身死不懼。」

她清楚自己是在飛蛾撲火,可她的少主,的確是一個頂好的人,值得她為此付出一切。探聽到呂妙橙蹤跡時,她起先是不信的,可到了附近,見到竇謠與一女子舉止親密,才認出那不修邊幅的人果真是聞傾閣主呂妙橙。

持劍的手臂在發抖,她等待著呂妙橙的反應。毫不意外,呂妙橙面色冷冷,即使被雨淋得濕透了,依然有股森冷之氣。

「我向來不喜遮掩,」呂妙橙道,「人若是我殺的,我斷不會尋任何藉口。」

「你……」

「與其白白送死,不如留著命去追查真兇。」

「……」女人突然暴起,將手中素傘狠狠一扔,吼道:「你就如此目中無人嗎?!呂妙橙,你就連殺我都不願動手!」

誒,你不是來尋仇的麼?怎麼成尋死了啊!呂妙橙心道,敢情你不是來殺我的,是想死我手上,去陪你家少主啊!

「我今日定要與你一分高下!」

女人怒喝一聲,雪白的寒光照過呂妙橙的面頰,下一瞬,一柄長劍已經突至她的頸前。

呂妙橙發誓自己沒眨眼。

她不是說自己只是個無名小卒嗎,劍出得這麼快!

猛地向後退一步,劍尖只差一寸便要刺入呂妙橙的脖頸,女人再度水平地揮劍,呂妙橙接著躲,始終不拔刀。

「砰!」

女人一劍砍在馬車的車輪上,鑲鐵的輪子被砍斷,馬車失去了支撐,朝一側傾倒。

「竇謠!」呂妙橙立即躍入車內,把人抱出來,他被驚醒了,兩手環過她的脖子,睜開朦朧的睡眼。

甫一睜眼,就看到少主的貼身暗衛持劍在雨中揮砍而來,而她的身後,有一道詭譎的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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