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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華漪有時候不免想一想,若楊七寶將來看出她實在沒本事獲寵,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但眼下楊七寶來,甄華漪還是客客氣氣地將他請了進去。

楊七寶來不肯落座,也不肯喝茶,只是緊緊張張地將一封信偷偷塞進了甄華漪的手心,而後清了清嗓子道:「宮中多有看人下菜碟的人,才人若有難處,著人傳話給奴婢,奴婢最看不慣那等人。」

這話說得甄華漪一怔,半晌只得笑道:「多謝公公。」

楊七寶要離開之際,壓低聲音囑咐一句:「身旁無人時,才人再看這封信。」

甄華漪被楊七寶的話弄得戰戰兢兢,幾乎懷疑起父親是否還留下了什麼細作在宮裡。

待到無人之時,甄華漪靜心凝神,正襟危坐地打開這封信,卻看見了通篇絮絮叨叨。

這人才安頓下來,寫信將沿途之事七零八落講了一遍,卻也不寫山水之美,只寫些個人見聞,筆墨多落在販夫走卒、無方之民的身上,像是在寫一封公文的草稿,只是目前看不出觀點。

甄華漪滿頭霧水地翻到後面,看到了落款——李重焌。

李重焌?

甄華漪順著他的落款往上去瞧,終於瞧見了一句瑣事之外的問話——賀蘭山北有雪,京中氣象何如?

問她天氣怎樣,也算是問候關懷吧。

*

李重焌裹緊了黑狐氅衣,行走在賀蘭山北麓,鹿皮靴碾過雪地,有輕微咯吱聲響起。

連日來風餐露宿,又偶遇惡劣天氣,李重焌不得不命令部隊暫且休整。

他抬頭看著漫天飛雪,不由得開始去想京中此時仍是春景。

他便想起了馬球場上她翩躚的裙角。

他猛然間意識到,賀蘭山同長安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他突然間開始遲鈍地想念,又仿佛是因為距離太遠,拉得這份想念愈發厚重。

他回到大帳,點起油燈,提筆卻只問了一句天氣。

饒是如此,他放下筆,依舊是無所適從。

他繼續提筆,想了想,只將沿途見聞細細寫了下來。

*

甄華漪不太明白李重焌這封信的意圖,也許能隱約猜到,但想了想李重焌素日的秉性,她又搖了搖頭。

為了謹慎起見,她也回了一封類似的信。

先是絮絮叨叨地寫了宮裡的瑣事,也不管李重焌愛不愛聽,接著綴上一句突兀的天氣描述——

長安恰三春,風光秀麗。

悄悄交給楊七寶後,甄華漪還在李雍容偶爾串門時,狀若不經意地問一問西北的戰事,接著順理其章問問她二哥的近況。

甄華漪發覺,李雍容並沒有收到李重焌的隻言片語。

這就很奇怪了……

甄華漪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繼續和李雍容說笑。

*

西北的風總是帶著凜冽的味道。

深夜裡,李重焌領軍疾行數十里,打了涼州叛軍一個猝不及防。

火把的油脂混著濃稠的血腥味,將士們清理完戰果,只管東倒西歪地坐在了篝火邊上。

李重焌睏倦疲憊的時候,張固遞給了他一封信。

近半年來,甄華漪和他時常通信。

細細的瑣事,李重焌看了好幾遍,緊縮的眉頭不由得也放鬆了起來。他將信放進匣子裡,剛要合上,卻又一封封拆開來讀。

他念著甄華漪寫過的「長安恰三春,風光秀麗」,便伸手打開了簾帳。

帳外是粗糲的風,但李重焌像是看到了柔麗的三月長安。

一直以來的狂亂心緒,被很好的安撫住了。

自從得知徐氏滅門慘案的真相,李重焌一直處於瀕臨發瘋的邊緣,他用理智強壓住,殫精竭慮籌謀,只在風餐露宿的辛苦中麻痹自己,這一場戰事也成了他的發泄。

李重焌將信紙塞進衣襟,他走過人群,聽見兵卒們胡亂吹水。

有人起鬨道:「老胡,這次立了戰功,回家就要娶媳婦吧,」

老胡是個黑臉的漢子,聞言黑亮的臉龐上顯出一絲薄紅:「還沒定下呢。」

邊上有人故意笑道:「老胡,聽聞那個小娘子家裡還在相看人,你出來這麼些天,別不會吹了吧。」

剛剛路過的李重焌慢慢停下了腳步。

老胡氣得錘了那人一拳,那人疼得只哎呦,道:「老胡哥,弟弟是在為你出主意啊,快寫封信託人捎給小娘子,讓小娘子定定心,安心等你。」

李重焌若有所思,轉頭去看那伙漢子們。

老胡一臉為難,說道:「我半個大字都不認得,寫信……說什麼呢?」

邊上人道:「就白話說,說『胡哥哥我認準了小娘子你,小娘子你千萬不要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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