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承最後這句話實在管用得很。
這幾日他喝的藥比吃的飯還多,難得提出想吃點什麼。陸曉憐聽了這話,不敢耽擱,簡單又交代了幾句,就一步三回頭,不放心地跟著金波離開。
等到兩個姑娘轉出了庭院,賀承撐著躺椅扶手稍稍坐起,朝草叢的方向招招手:「終於不躲著我了嗎?出來吧。」
草叢裡的人便是與金波打配合的鐘曉。
鍾曉不僅三番兩次棒打鴛鴦,在他們找到神醫前,更是毫不客氣地打了賀承一拳,實在不好意思見賀承。於是,自從陸曉憐醒來,賀承身邊有人照顧,鍾曉便安安生生地退到人群後面去,默默採藥、熬藥,再沒好意思往賀承身邊湊。
此刻,從草叢裡面鑽出來站到賀承面前,竟有一種赤身裸體站在皇皇陽光下的不自在,絞著手站著,顫巍巍地喊了聲:「師,師兄——」
賀承嘲弄挑眉:「現在認得我了?」
一句話把鍾曉說得耳朵都紅了,不服氣地爭辯:「誰能想得到,沈燭會是你?」
確實很難想到。
賀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傷病纏身,消瘦了許多,連一雙手臂,都已經不是以前有力的模樣。所幸,他此前還沒有病到下不來床的地步,並不曾荒廢武功,雖然清瘦,手臂上的肌肉依舊柔韌有力,線條也還算流暢利落。
可這與半年前的賀承,確實算得上判若兩人了。
賀承虛虛握了握拳,盯著自己指節突兀的手,無奈苦笑:「是,誰又能想到,整日三災六病的藥罐子『沈燭』,會是我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賀承不以為意,「我只是提醒你,沒認出我來,也不是你的錯。」
鍾曉抿了下唇:「可是師姐認出來了啊。」
賀承失笑:「所以說你是呆子,所以說曉憐機
靈啊。」
不止一個人說過鍾曉就是個呆子,可他並不是呆傻,他只是認死理,看準了一條道就要走到底,信了一個人就不會有半分動搖,他這樣的性子,撞上了南牆也不知道可以回頭,只會死死站在那裡,跟牆對峙,非得把牆鑿出一個洞來。
此刻賀承這樣半開玩笑地說他,顯然沒有生他的氣,鍾曉心裡鬆快,幾乎便要將他沒認出賀承的那段日子乾的亂七八糟的事翻遍過去。可他一板一眼慣了,又覺得這事不能沒有個交代,抓了抓頭髮,又自己把這事提了起來:「師兄,我前些日子說的話做的事,你別往心裡去呀。」
「我沒往心裡去。」賀承收斂起笑意,神情有些嚴肅,盯著鍾曉的目光愈發黑深,「我知道你是為我不平,只是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如果曉憐遇上的是個好人,你別攔著。」
「什麼意思?你,你不是都回來了嗎?怎麼還會有什麼別的人?」
老實人鍾曉茫然的模樣逗得人想笑,賀承看著他,忍不住輕笑出聲,笑意沖淡了他眼中的沉鬱,令他整個人看著明亮而有精神。他拍拍鍾曉的肩膀:「字面上的意思,以後你就懂了。說說你,你讓金波支開曉憐,有什麼事?」
經賀承提醒,鍾曉才想起自己要做什麼,忙不迭從懷中摸出金波養蠱蟲的那隻小罐子,說明了來意後,才想起要關心他師兄:「師兄,你覺得怎麼樣?南門前輩說你氣血虛弱,這樣冒然取血,會不會害了你?」
賀承挑眉:「都把蠱蟲遞到我眼前了,才想起要關心我?」
鍾曉老實,開不起玩笑,被賀承一問,愣住當場,吐不出半句話。
然而,他師兄沒想著放過他,繼續笑吟吟地問他:「我有點想不明白,或長或短,曉憐總還是有不在我身邊的時候,金姑娘明明可以自己來找我,為什麼兜了一大圈,拉你下水?」
看鐘曉抿緊了嘴唇,依舊一言不發,賀承笑意更深:「當然,我更想不明白的是,你都躲我三五日了,南門前輩都叫不動你,怎麼金姑娘幾句話,你就帶著人家的小蠱蟲,巴巴跑來找我?」
鍾曉是有些呆,卻絕不是傻,當然聽得懂賀承的言外之意,於是他剛剛退了紅的耳朵,又火急火燎地染上顏色。人心裡越是著急,嘴上越是說不出話,他張了嘴又閉上,反覆幾輪,最後也只能無奈地嘟囔一句:「師兄,你別取笑我了。」
「好好好。」賀承伸手從懷裡摸出貼身藏著的小匕首,嘴上敷衍應著好,開口依舊是羞死鍾曉的話,「不逗你了,難得開竅一回,可別被我再給嚇回去。」
鍾曉又急又惱,不僅耳尖紅得要滴出血,臉頰也燒起來了,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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