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不知為什麼,賀承將筷子捏得很緊,蜷曲的手指透出青白的指節,「後來,母子平安嗎?」
南門遷看他一眼:「也算是吧,孩子出生時不足月,所幸最後也還是活了下來。可孩子還沒滿月,又渾身是血的被司淵帶著來找我。本就不是足月而生的孩子,只有大人兩個手掌那麼大,剛剛出生,就被親生母親割開血管,丟去餵蠱蟲,實在可憐。」
賀承流浪的那些年見到過很多的母親很多的孩子,他對於母親的所有想像,都來自於兒時見過的那些小心珍重地牽著孩子走過街巷的女人,他沒有想過,一位母親竟然會這樣怨恨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懷胎誕出的孩子。
那他的父母呢?
他們也是這樣恨他,所以不要他的嗎?
賀承嗓子裡像是堵著什麼,聲音發啞:「桑秀就這麼恨她的孩子嗎?」
「母親怎麼會恨自己剛出生的孩子?」潘嫵嘆口氣,「說到底,她恨的還是司淵。」
二十多年前,沈懿行也還是個懵懂的孩子,這段往事還是要由南門遷和潘嫵來講。
沈南風的孩子生下來便先天不足,尚在襁褓中,便幾回命懸一線。當時沈南風一邊派人找南門遷和潘嫵,一邊讓樓主左使司淵不遠千里奔赴南疆,去尋一味傳說中能起死回生的藥。
司淵便是那時候遇見南疆聖女桑秀的。
沒人知道他們在南疆如何相遇如何相戀,南門遷只知道司淵回到枕風樓大約半年後,懷有身孕的桑秀不遠千里地從南疆找了過來,苦守在枕風樓外,見到了司淵,便衝上來要與他拼命。
南疆聖女都是自小被關在深院中精細地養大的,被人仔細地護著,也被人嚴格地管著。沒人知道懷著身孕的桑秀是如何躲過族人的盤問,是如何千里迢迢來到中原,只知道她來時,便恨極了司淵,聲聲逼問他,當初是為了什麼去的南疆?
沈懿行問:「他說了,是為了取那味救命的藥,是不是?」
南門遷有些遲疑:「我不在場,但我猜應該是這樣說了。」
「那便難怪。」沈懿行那時被司淵安排去小院裡陪桑秀,他翻著腦中關於桑秀的畫面,若有所思,「她那時住在城南小院裡,便不許我說司左使一點好,說他為了拿一味什麼藥騙她,日日罵他是負心漢。」
「最初是怎麼樣的,咱們說不準,可到了最後,他對桑秀是上了心的。」潘嫵一句話,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她與南門遷對視一眼:「我們都知道,司淵要我們答應他此生不出百花谷,就是為了桑秀。」
第52章
世上哪有不計回報的優待?南疆被金尊玉貴養大的聖女說到底是南疆族人不顧女孩子們自己的想法,強行托舉起來的一個物件兒,與刀槍劍戟、鍋碗瓢盆,其實並沒有區別。
向來南疆聖女的出路只有兩條——
要麼嫁於南疆王,要麼終身不嫁,以處子之身養蠱煉蠱。
偏偏,桑秀遇見了司淵,不管不顧硬是闖出了第三條路——
一條由著她自己的心意去走的路。
她已經飛蛾撲火奮不顧身,卻又要告訴她,她其實所託非人。怎麼能不恨?
潘嫵說:「司淵親自去過南疆,他自然知道南疆規矩,桑秀身為南疆聖女,與他私通生子這事傳回去,桑秀再難活命。為保桑秀一命,這劍事絕對不能走露半點風聲。」
那時知道桑秀產子的,除了司淵看著長大的沈懿行,便只有南門遷與潘嫵……
「我們夫婦二人與司淵並無私交,雖出於醫者仁心救過桑秀和孩子,可司淵還是不敢全然信任我們。世上口風最嚴的,唯有死人——」潘嫵看見賀承目光一凜,輕笑著搖頭,「他是個好人,心腸很軟,自然不忍殺我們,只是用重重機關將我們困在百花谷里,要我們立下重誓,此生不出百花谷。」
此前,賀承一直以為百花谷的機關是為了防外人擅闖。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不僅外面的人進不去,居住山谷之中的南門遷與潘嫵也是無法出谷的。
而他之所以能自由進出百花谷,全仰仗少年時反覆誦記的那冊無名書籍。
所以,他師叔究竟是是從哪裡得到的那本書?
難不成,他師叔也跟這位司左使有什麼淵源?
南門遷補充道:「不錯,當時司淵急著走,南面的山嶺來不及設機關,他索性將從桑秀那裡得來蠱蟲放置在山嶺里,後來那裡毒物叢生,成了進山者聞風喪膽的七步嶺。」
就是他們遇見的那隻通體血紅的蠱蟲嗎?
那隻,無緣無故愛親近他的蠱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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