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扣留陸曉憐在先,圍困鍾曉、賀啟在後,又對賀承下了殺手,事情到了這一步,逐月閣與青山城就算是撕破了臉皮。以孟元經此時瘋魔的樣子,即便莊榮去了,也未必能討得幾分好臉色。
「不,孟元經不大對勁。」賀承眉頭緊鎖,「師叔,要當心。」
「知道了,這些事不用你操心了,吃了藥快繼續睡。」
「在西江城中,我們勢單力薄,沒人知道孟元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鍾曉和賀啟生死未卜,賀承哪裡能睡得著?他想到這些人聚到西江城來,深入逐月閣中去,皆與他有千絲萬縷的關聯,又是憂心又是自責,黯然道:「都是因為我,你們才會陷入險境。」
莊榮輕輕一拍賀承的額頭,一如既往地護短:「孟元經那小子發癲,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別瞎往自己身上攬罪責。聽話,躺下來睡覺,等我明天把那兩個不成器的小兔崽子接回來,咱們就回青山城。」
如今陸岳修下落不明,青山城群龍無首,莊榮才被推上管事人的位置上。平日裡他沉迷武學,便是在青山城時,也鮮少插手事務,遇見過的江湖紛爭不比賀承他們多多少。
此刻他語氣輕快,是真心覺得明日去一趟逐月閣,便能將鍾曉與賀啟帶回來。
近來,莊榮沒有正面遭遇過孟元經,不知他舉全逐月閣之力圍殺陸曉憐和賀承時的狠厲,可與賀承一同九死一生逃出逐月閣的陸曉憐則不然。
她知道賀承眉頭緊鎖,擔憂著什麼,放下藥碗,認真道:「師兄,你放心吧。天一亮,我就去找金波。我們在西江城確實人單力薄,若讓她與師叔同去,她手裡的蠱蟲,興許能排上用場。」
這話真算得上醍醐灌頂!
賀承失血過多,神志昏沉,竟全然忘了還有個等著給他們搬救兵的金波等在西江城中另一個處所。他霍然抬頭:「不,你現在就去找她。」
這是與鍾曉和賀啟性命相關的事,賀承的要求並不是沒有道理,陸曉憐沒有糾結猶疑便一口應下。出門前,她只反過來要求他一件事:「好,等你睡了,我就去。」
賀承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抬眼對上陸曉憐的目光,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陸曉憐的臉上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沒有留給他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他恍然想起百花谷中,藥泉池裡,他們攜手潛入水底找尋開關時,她對他說,她已經長大。在這一刻,她的那句話越發真實可感,摒除了驕縱任性,分得出輕重緩急,她已經長大,她不想要他的庇護,她想要成為與他並肩而立、抵背而戰的人。
他後知後覺地發覺,事實上,這一路上的很多時刻,她已悄然長成她想成為的模樣。
最終,除了交代陸曉憐路上當心,賀承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讓她回來了叫醒他。
可他這一覺太深,不是沒人叫他,是高燒昏厥中,沒人能叫得醒他。斷斷續續地,他做了很多的夢,在夢裡,他遇到很多許久不見的人……
恍然間,他好像來到湘城的某一個風雪夜,走進山間那座破敗的山神廟,又見到那個蜷縮在廟宇角落裡、衣著襤褸的老乞丐。
年邁的乞丐生了病,瘦成一幅枯骨,氣息奄奄地倒在山神廟裡那垛和他一樣乾枯衰敗的草堆上。他的身旁有兩個孩子,都是伶仃可憐的模樣,卻依偎在他身邊,像是病樹旁長出來的不服輸的兩棵小筍,鮮嫩,明亮,春雨一澆,便會抽條拔高,長成傲然翠竹。
那年的湘城,冬日格外長也格外冷,死了很多人,也包括老乞丐。
那一夜風雪呼嘯,呵氣成冰,尚不曉事的賀啟趴在老乞丐懷裡,枕著他心口最後一抹熱氣,安安穩穩地睡著。賀承只比賀啟年長三歲,因為見過了太多人死在隆冬的寒風裡,所以比他懂事得多,也比他不安得多,他徹夜不敢合眼,握著老乞丐粗糙而冰涼的手,甚至忘了流眼淚。
老乞丐最後的力氣都用來祈求賀承。
他待賀承並不壞,但也說不上多好,拉扯著年幼的孫子,掙扎於溫飽之間的人,願意施捨一口薄粥,已是莫大的善良,不會再有更多的偏愛施於外人了。
他不是沒有打罵過賀承,他不是沒替賀啟從賀承手裡搶過東西,他來不及等賀啟長大,便要吹燈拔蠟,他滿心都是害怕,他怕賀承有怨,他怕世情涼薄,他怕他死後,他幼小的孫兒無處可依。
有人只看到無垠夜色,有人能在黑暗中捉到一縷月光。賀承顯然是後者,他明明在風雨飄搖中幫忙撐過傘,回頭看時,只記得那時有人牽過他的手。
他總是將不好的事,忘得很快很快,正如他總是將零星的一點好,記得很牢很牢。
於是,在瀕死的老乞丐面前,年幼的賀承許下此生第一個鄭重的承諾。
他說,他永遠是賀啟的兄長,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會棄賀啟於不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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