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悲挽著韁繩輕打了一下,或許因為一直被佛光庇佑,那馬兒竟無懼前方鬼仙,邁開四蹄慢慢跑動起來,自鬼仙虛無的身體上徑直穿了過去。
當真是不打算爭奪那一縷魂火。
小鬼仙也是全然不解,待那駕馬車跑遠了些才回過神來湊近問道:「老祖,咱們就這樣看著…不追了麼?」
「不必」大鬼仙將那一縷魂火收入體內,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面色陰沉道,「只要大陣還在,他裴錦春就一定會來!」
「是。」
另一邊,同戒扶著車壁,在確定那鬼物真的不會再追來之後,他看向前方正駕著馬車的師弟,只覺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自然是因為這個年輕師弟幾乎可以說是寺中同輩的老僧看著長大的,人還是那個人。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師弟慢慢變了。再聽方才鬼物所述隻言片語,同戒哪裡會不明白眼前人已非昔年那個不知悲喜的小僧人了。
「師弟,你…當真是聖佛轉世?」
能修得金身佛骨的僧人才能被人稱之為高僧聖佛,悟得禪機便已非尋常僧人能夠企及的境界了。佛門雖清淨之地,眾生平等,不講凡俗尊卑高下,但凡人終歸是對仙佛有些敬仰的。
聽出師兄言語中的小心,同悲微轉回頭,淡淡回道:「師兄,不論前塵如何,我便只是我。」
「…是我狹隘。只是師弟,裴施主一魄被那兩鬼物拿去,你我就此離開,是否有負於裴施主先前力保?他還曾費心為師弟你制了這佛珠。」
同悲這回倒是沒有立刻答了,他垂眸沉默片刻後方才開口道:「紅塵因果自有定數,我等…本不該失了本心、忘了戒律。」
「可這番委實……」
「呵。」
同戒話未說完,便被一聲冷笑截斷,他轉頭去看,發現歧陽子不知何時已醒轉過來。頂著一張蒼白冷艷的皮相,即便是譏諷的嗤笑,也很難教人記恨惱怒起來。只是同戒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眼前人仙似乎也與先前有所不同了。
「施主!」
歧陽子忽得抬腳踢踩在同悲後背,引得同戒一驚,前者不為所動,腳尖向前一壓,有幾分想把同悲從馬車上踹下去的意思。
同悲背對著未有掙扎,只是誦了聲佛號。
「好個不涉紅塵因果……同悲和尚。」
「貧僧在。」
歧陽子微仰頭長呼出一口氣,他斜眼看著僧人的背影,緩緩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聽到你說這句話,心裡頭直犯噁心呢!」
同悲這次未答,只是短時間內又誦了遍佛號,可這第二遍若是細聽,便能聽出僧人誦時的語氣略有變化。然而歧陽子被心裡竄出的無名火攪得無心細想,同戒雖旁觀,可他只注意著歧陽子突然的發難,根本無人注意到同悲前後兩句的細微變化。
「無趣。」
歧陽子冷笑,再次閉上了眼。也不知是今日連番惡戰,身子挨不住妖咒反噬,還是不願再睜眼看迴避自己的僧人。伸手虛空一抓,前方拉車的馬兒好似被無形之物扼住了脖子,嘶鳴著前腿向前跪倒,險些把車上的人都甩飛出馬車。
同戒一手扣住馬車車壁,一手拽住險些滑出去的那倒霉車夫,同悲手仍勒緊韁繩,但人已經被迫跳下馬車。不知何時,人仙已離了馬車,被風術拖著穩穩落在馬車正前方,左手捏劍訣負於腰後,臉上卻無半分笑意。
「裴施主?」
「我厭煩了。」歧陽子冷聲打斷了同悲的話,他頓了頓,忽然又重複了一遍道,「同悲和尚,我忽然厭倦了。雖不記得前塵過往,但既知我有真佛心,那你們這些凡人和尚對我來說便不再有用處,先前佛珠便算作我令你等為餌的報酬好了。」
歧陽子口中吐出的話語雖未改他昔日妖道之風,可語氣卻已截然不同。與其說是無情無義,聽來卻更像是…失望。
可沒給僧人們問清楚的機會,人仙右手於身前捏覺,眨眼間乘風而去,竟是真的頭也不回離開了。
同悲此時雖已恢復了些許前塵記憶,可到底仍是凡驅,沒有真佛蓮座、亦無騰雲駕霧的法術傍身,想要追趕歧陽子顯然是不能了。所幸歧陽子雖然忽得發起怒來,可到底沒有將這馬車一併毀去,馬兒方才雖被術法驚著,安撫歇腳片刻,還是可以趕路的,否則他們兩個僧人帶上一個至今仍昏迷不醒的車夫,當真不知該如何走出這片陰氣森森的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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