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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重阳,她们二人立在那向阳的山坡上说了许久的话。头顶树影闪动着落在脚下,陈阿鹊便在这一片斑驳中静静地凝望着韩嫇的侧颜。

“我如今都告诉你了,”韩嫇说着,依旧没有直视她,“你……打算如何?”

陈阿鹊回了神,又故意皱了皱眉,打量着她,说道:“这可得让我好好想想。”她说着,凑近去问:“你想让我保守秘密吗?”

“此事已非我能决定。是否保守秘密,全看姑娘如何想了。”韩嫇说着,抬眼看了看陈阿鹊,又小心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低头轻声说道:“我如今是男装,若被人瞧见你我如此亲近,恐有损你清誉。”

陈阿鹊不由得笑了:“这般小心呀?”她说着,指了指那亭子的方向:“方才,那亭子里的人可是很多的。我追你出来,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

韩嫇听了这话,叹息一声:“是我连累了你。”

“连累什么!”陈阿鹊没来由地有些急了,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可当她发觉自己有些激动的时候,她忽然又局促起来,连忙清了清嗓子,背过身去,道:“要我保守秘密,也可以。”

“当真?”韩嫇忙问着,又要行礼。

“但有条件,”陈阿鹊说着,回头看向她,眯了眯眼,“你若答应,我才应你。”

韩嫇又低了头:“请讲。”

陈阿鹊一笑,又一转身蹦到了她面前:“我还想跟着你读书!读一辈子!”

“嗯?”韩嫇有些惊讶,这实在是个出乎意料的要求。

“怎么,不可以吗?”陈阿鹊故作愠怒模样,“三百篇才学了一半,你便要我半途而废了吗?”

“不……我只是……”韩嫇说着,望向她的眼睛,“我没想到你还想要跟着我读书。你,不怨我吗?”

“怨你?”陈阿鹊疑惑。

韩嫇低着头:“恐你,芳心错许。毕竟,我是女儿身。”

陈阿鹊愣了一下,又哈哈笑了。“这有什么,”她说着,却红了脸,声音渐弱,“什么芳心错付呀……”

“原来如此……”韩嫇闻言,竟然像是有些失落。可她很快又挤出来一个自嘲的笑容,垂了眼,问着:“那,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可怕?”

“是,可怕,”韩嫇点了点头,又苦笑一声,“我顶了我弟弟的身份,让他不能入土为安……死者为大,应当没有人能狠下心来,做这样的事吧?”

陈阿鹊歪着头想了想,又笑了。她竟抬手敲了一下韩嫇的额头,又笑道:“你呀,平时看着那么聪明,怎么在这件事上过不去呢?说什么死者为大,可在我看来,活着的人更重要。若是这样能让你过得更好些,为何不能做?你又没有害人,相反,你还一直在教书育人。只是换了个身份便能做这么厉害的事,何乐而不为?”

韩嫇听了这话,不禁垂眸沉思。陈阿鹊见状,又连忙贴近了她,撒娇问着:“好啦,别想那些事了。先给我个准话:我还能不能跟着你读书?”

“自然可以!”韩嫇一口应下。

“好,那……”陈阿鹊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又回头看去。她好像听见了陈阿枝的声音,她那好妹妹如今正漫山遍野喊着她。

“有人来找你了,”韩嫇说,“你先走吧,不要让人看到我们在一处。不然,你便说不清了。”

“我才不理会那么多呢!我还有一句话没问完!”陈阿鹊说着,又回头看向韩嫇,仿佛根本没听见妹妹的呼唤一般。

“什么话?”韩嫇问。

陈阿鹊直视着韩嫇的双眸,认真问道:“我见过女扮男装的你,你为何还肯让我入府、随你读书?”

韩嫇愣了一下,又笑了。可她刚要说话,便被那越来越近的呼唤声打断了。

“长姐!长姐!”陈阿枝听起来很是着急。

“陈姑娘,”韩嫇望着陈阿鹊,低声说道,“她快来了,你该走了。”

“好吧。”陈阿鹊终究是妥协了,却又不死心地说道,“你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呢,你可要记住了!”

“放心。”韩嫇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阿鹊循声看去,她已然能看到陈阿枝的身影了。她没忍住叹了口气,又看了韩嫇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要走。

“哦,对,还有,”可她刚抬起的脚又落了回来,她回头望着韩嫇,“以后,不要唤我陈姑娘了……太见外了!”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韩嫇问。

“唤我阿鹊。”陈阿鹊说。

“阿鹊?”韩嫇试着唤了一声。

“很好,”陈阿鹊笑着点了点头,“阿嫇。”话音落下,她抬脚便提着裙子跑了。

只留下在原地呆立的韩嫇。

“阿鹊,”她想着,“阿嫇……”她忽而笑了。“你呀……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她想着、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了。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山林野径中,就如同她那日转身离开上元灯会一般。

但她心里清楚,这一次,截然不同。

平心而言,她不是一个喜欢强出头的人。那日,她那般着急地从上元灯会离开,也是怕招惹是非。可当她在韩府认出前来读书的陈阿鹊却还肯收下她时,一切便不同了。

为何还肯收下她呢?

韩嫇是不敢说出这个答案的。但她会永远记得,上元灯会上她见到的那个穿着大红披风的少女,执拗地想得到一个燕子花灯。想要什么,便敢去争……这很好。

而这,也足以让她念念不忘了。

“长姐!长姐!”在这山野间,陈阿枝焦急地呼唤着。

“我在这!”陈阿鹊提着裙子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长姐,可算让我找到你了!”陈阿枝见到她,忙松了一口气,迎了上来,“若是让爹娘知道你我没有结伴而行,怕是又要生气了。”

“别怕,”陈阿鹊说,“我不是让你在亭子里等我吗?若是你找不到我,我回去又找不到你,可该怎么办?”

“快别提了,长姐,”陈阿枝十分委屈,“方才,那张公子盘问了我半晌,他好吓人,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可惜了他那副好皮囊。”

陈阿鹊笑了:“知道就好!”她说着,挽上了妹妹的胳膊,带着她往回走:“以后,我们躲着他走就是了!”

她说话间,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今日竟是如此开心。

“芳心错付……”她想着这四个字,只是笑。

那夜,陈阿鹊躺在床上,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在月夜窗下读诗,读的是《将仲子》:“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读到这里,她将手里的书放了下来,自言自语着:“怕这怕那的,我才不怕呢。”正想着,她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连忙起身推门出去看。只见院墙树枝边,竟有人影闪动。

“是谁?”陈阿鹊问着,小心挪了几步过去。

“阿鹊,是我,”韩嫇一笑,她依旧穿着鹅黄衫衣翠绿裙,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笑盈盈地向她走过去,“我是阿嫇。”

然后,她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韩府里,韩嫇猛然从梦中惊醒。她竟出了一身的汗,面颊上也带了些酡红,忍不住地轻轻喘着气。

“怎么……竟做了如此轻浮的梦?”她想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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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诗句出自《诗经》。

第48章 燕燕于飞(九)

“燕燕于飞……”

这日清晨,陈阿鹊又坐在窗边,望着这燕子花灯出神。风一吹,院子里的桂花飘落了许多,送来了缕缕清香。又有脚步声响起,陈阿鹊总算回了神,抬头一看,只见是陈阿枝气鼓鼓地走了过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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