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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陈阿枝抱怨着,“弟弟骗我,你去管管他!”

“如何?”陈阿鹊收了花灯,站起身来。作为家中长姐,她在弟妹面前还是有几分威严的。不过她并不喜欢去管这些琐事,这实在是有些伤脑筋。每当此时,她都会想起韩嫇来。当年,她不仅抚养幼弟,还将整个韩府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陈阿枝撅着嘴告状:“我分明看见他拿着本图画在那看,我问他讨要,他却不给,还说那是文章……我才不信!咱们家,就长姐识字,他都不认得字,看什么文章呀!长姐,你说,他是不是骗人?”

陈阿鹊只说着:“待我看了再说。”她说着,随陈阿枝到了隔壁房间弟弟的住处,果然,那十岁出头的小屁孩神色慌张,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像是刚藏了什么的样子。

陈阿鹊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拿来。”

弟弟还在装:“拿什么?”

“你方才看的文章,”陈阿鹊道,“你不想给你二姐看的话,可以直说,何必藏着掖着?如今,又这副心虚模样。唉……将你方才看的文章拿出来吧,我总是要给你断案的。你也大可放心,兄弟姐妹间的玩闹,我又不会同父母说。”

可他还是不愿拿。只见他立在原地,眼神躲闪,一声不吭。

“嗯?”陈阿鹊起了疑,刚要再说话,却听一旁陈阿枝叫了一声:“长姐,在床架上!”她说着,也不待陈阿鹊发令,便上床要拿。

弟弟见了,连忙阻拦,姐弟俩当即在这床榻上闹了起来。陈阿鹊只觉头疼,却也不得不忙着去分开他们两个。

“别闹了!”陈阿鹊说。可根本没人听她的,现场一片混乱。

许是动静太大,在这混乱中,床架上放着的册子竟一个不稳便掉落下来。陈阿鹊眼疾手快,连忙抓起那册子,又向后一退,将册子高举起来,正色道:“都别闹了!”

“长姐!”弟弟更慌了。

“长姐,你看,他骗我,上面有画的,”陈阿枝却如此说,她指着陈阿鹊手里的册子,又扭头对弟弟道,“你如今长本事了,都敢骗你二姐了?”

“我……我……”弟弟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行啦,都别闹了。一本画册而已,也值得你们……”陈阿鹊出言劝着,又放下手来,在眼前随意翻了几页。可这一翻,她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是的,陈阿枝说的没错,上面的确有画;她们的弟弟也说的没错,里面的确有文章。可这文章,怎么看着不太对劲?那画里的人,为何都不穿衣服?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陈阿鹊默念着这文章名字,又瞥了一旁的图画一眼,刹那间满脸通红。如今她拿着这画册,放下也不是,收着也不是,拿去给父母也不好,但似乎也不太可能让陈阿枝看……一时间,这好好的配了图的文章,竟成了个烫手山芋。

“长姐?”陈阿枝见她神情不对,不由得唤了一声。

“哦,”陈阿鹊连忙整理神色,故作镇定,只对弟弟说道,“你不该骗你二姐的。”说罢,她看了看两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揣着那画册便逃了。

完全顾不得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妹妹又说了些什么。

于是,陈阿鹊这一早上都被这烫手山芋搞得心烦意乱,却又莫名躁动。她几次拿出袖子里的画册,思考着如何处置它,却又几次将它塞进袖子里。这实在是太为难她了。不仅如此,她甚至再也没有翻开这画册,不知为何,这对她来说竟成了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脸皮很厚的。

如此心烦意乱到了午后,她还是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这本画册,却到了该去韩府读书的时间了。她怕父母发现这画册,又怕弟妹来寻这画册,不得已,只得又将这画册塞在袖子里,跟着她一起去了韩府。

“你今日怎么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吗?”书房里,韩嫇关切问着。

“没什么,”陈阿鹊微微低了头,有些心虚,“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韩嫇见状,自然是不信的。她将书向桌上一放,便起身走到了陈阿鹊面前,又微微俯身,拿手背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没有发烧,”韩嫇说着,在陈阿鹊面前坐了下来,问,“可为何,你面颊泛红?看着和往日气色不同。”

“啊?什么?”陈阿鹊问着,本能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可动作一快,那画册竟从她的袖子里飞了出来,正落在韩嫇脚边。

“这是何物?”韩嫇问着,顺手便捡了起来。

“没什么,还给我!”这次,轮到陈阿鹊来护这香艳非常的画册了。只可惜,她的动作还是慢了点,韩嫇都在她眼前将那画册翻了开来,她才将这画册从她手中夺了回来。

可即使只有一眼,韩嫇也知道这画册里画了些什么了。

“你,”韩嫇也红了脸,“你来读书,怎么还随身带了这东西?”她说着,微微侧过身去,嗔怪道:“好生大胆。”

“我……这不是我的!”陈阿鹊辩解着,可惜却毫无说服力,“我没看它!”这的确是实话,她的确还没来得及细细翻开这画册。只是将它揣在袖子里,就足够她脸红心跳的了,哪里还敢看呢?

“既然没看,那慌什么?”韩嫇反问着。

“我……我……”陈阿鹊一时语塞,最后只得嘟囔了一句,“你不是也慌了?”

“我才没有。”韩嫇故作镇定,又悄悄回头看向陈阿鹊,只见陈阿鹊正低着头,红着脸,手指不停地玩弄着她的衣带。

“那个,”韩嫇想着,悄悄叹了口气,却又清了清嗓子,对陈阿鹊道:“方才,我看了一眼那……那文章,那文章我也是看过的。的确是好文章,这画册也是别致,竟还配了图……那个,这文章,你若想学,我……我可以带着你读……”

好好的一段话,被她说得断断续续毫无底气。以至于当她起身坐到陈阿鹊身边后,陈阿鹊才反应过来,打了个激灵,问着:“啊?教什么?”

韩嫇低着头,将她手里的画册取了下来,放在桌上,平摊开来。她清了清嗓子,可声音还是不如往日教她念书时响亮。陈阿鹊见了她这番举动,一时也手足无措起来,眼神却不自觉地瞟一眼那画册,又飞快抬起,只盯着韩嫇看。

她生得真好看啊。

她又想起了这些日子总是做的梦。她常常梦见她,先前梦见自己追问她的姓名,后来又梦见她翻过自家院墙,与她亲昵……

这是为何?究竟为何?

唉,其实,她如今也没必要在这里发问为难自己了。其实,她早就明白了,不是么?

自上元灯会之后,她便总是想着她。她会日日瞧那燕子花灯,也会将她教她的诗文反复诵读,更是常常在睡梦中与她相会……甚至,在她第一眼看到这画册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她。几个月的日日相处,如山间溪流,早已无声无息地沁入她的心脏。

她没有芳心错付。

陈阿鹊想着,只觉头脑都燃烧了起来,这燃烧让她的内心更加清醒,却也让她的举止越发迷糊。不知不觉,她竟向韩嫇又凑近了着,几乎贴在了她的身上。她望着她的面颊,看着那飞起的红晕、看着那颤抖的睫毛、还有那水润的唇……

“这是一篇赋,”只听韩嫇轻声说,“先前同你说过诗经六义,这赋,便是铺陈直叙之意。古人说,不歌而诵谓之赋,这是相对于可以歌咏的诗而言的。记得么,诗三百篇,皆可弦歌之。又有君子九能,其中有一条,便是升高能赋。这升高能赋是说……”

“我不要听这些。”陈阿鹊开了口,声音竟有些发颤。甚至,在她说出口后,她才意识到这话有多么失礼。可话已出口,断无收回余地,韩嫇也不能装作听不见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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