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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还是出手了。
想着,姚初九扭过了头,又不自在地扭动了两下。“方姑娘,”她说,“你压疼我了。”
“哦,不好意思。”方棠连忙起身,又理了下她的头发。姚初九这才发现,她的双眼通红,头发也乱了。
“你……可还好?”姚初九还是问出了这句关心的话。
“我、我没事,”方棠挤出一个笑容,又微微低下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帮我。”
“这有什么稀奇的,”姚初九撇了撇嘴,又没忍住看了眼她的头发,“你的头发也太乱了,丫鬟没有帮你整理一下么?”
“刚才乱哄哄的,我见人走来走去,便心烦,没让她们帮我整理,”方棠说着,又低下头来,“我自个儿又不会。”
“好吧,”姚初九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来,她坐起身,伸手便摘下了方棠发间将堕未堕的木簪,“坐过来,我帮你。”
“嗯?”方棠看了看自己垂在肩上的头发,又挑了下眉毛。
姚初九拍了拍床榻,示意她坐过来,又解释道:“你那么远,我够不到。”
方棠看她没有在开玩笑,不禁一笑,又连连点头,坐了过去。“多谢你,”她说着,背对着她坐好,又柔声道了一句,“成慈。”
姚初九拿着发簪的手微微一顿,又伸手挑起了她的头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叫姚初九,”她说着,轻松又灵巧地帮她绾好了头发,“不是成慈。”
第73章 古刹鸳帷(十)
“我知道,我不该和她走得太近。可有时候,一些事情是很难受自己控制的。即使我极力避免,可最终,还是由不得自己,”姚初九说着,自嘲一笑,“但你们多半是不会理解我的。”
“理解的。”崔灵仪说。
“哦?你理解?你怎么会理解?”姚初九反问。
崔灵仪垂眸答道:“你也说了,你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没有体会过你体会过的痛苦,也不知你过往的经历,自然不会知晓你为何对她敬而远之。而她对你来说,又……太完美了,完美得并不真实,像个假人了。其实,你也不了解她,不是么?你不知她为何要亲近你,你也不知她为何要留在平隐庵,或许从一开始……”剩下的话,崔灵仪没忍心说出口。
“是啊,是啊……”姚初九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有隔阂的。”
崔灵仪听了这话,又没忍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休息的癸娘。癸娘依旧只是安静坐着,一眼不发,崔灵仪甚至不敢确定,她是否真的在听她们说话。若她听了,她为何还是这般无动于衷的模样?难道她就没有联想到什么?
崔灵仪想着,越发失落,而姚初九又继续了她的故事。“但是,当时的我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多的问题,我只是一边别扭着,一边忍不住,接受她的示好……若是我能早些狠下心来,或许也不会闹到最后那般结局。”她说。
“你的手很巧,”那日,方棠对着镜子看着她为自己簪的发髻,又笑着回看向她,“你以后每日都为我簪发,好不好?”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姚初九说。
“她们簪得没有你好看,”方棠忙道,“有很多发簪发钗的时候,她们簪得就很好看。可如今我带发修行,不好像从前一般,她们便不会了。”方棠说着,眼珠子一转,又一把抓过姚初九的手:“不如,以后,我替你簪,你替我簪?”
姚初九觉得好笑,她抽出被方棠握着的手,又一把拽掉自己头上的僧帽,露出了那又短又蓬的头发。一个冬天过去,这头发已留到了耳后,但远远未到需要簪发的地步。她听平隐庵的小尼姑说,过不了几日,天气再热些,她们便又要剃发了。“方姑娘,请问,”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当真不是在说笑吗?”
“如今是用不上簪子,可……之后就不一定了吧?”方棠眨了眨眼睛,“你可以把头发留起来呀。”
“哦。”姚初九只当她在说胡话,她拍了拍自己的僧帽,又要将帽子戴上。
“我没有在说笑,”方棠连忙按住了她的手,“我可以和住持师太说,准你留发。毕竟,你是替我修行的。既然如今我也来带发修行了,那想来,你留发与否,影响也不会太大……是吧?”
姚初九动心了,这实在是她不能拒绝的诱惑。比起如今这乱蓬蓬的短发,她的确更怀念她从前的长发飘飘。方棠见她动摇了,便趁热打铁,又凑近了对她轻声笑道:“咱们两个一起带发修行,如何?然后,我为你簪发,你……为我簪发。初九,可好?”
她说着,声越发轻了,温柔的目光在姚初九的面容上转了又转。姚初九一抬头,便对上了她的目光,在那目光之下,她彻底丢盔卸甲。于是,她点了点头,应了。
“多谢,”她反而向她道谢,“初九。”
自那以后,两人便无可避免地越发亲厚了。在日复一日的簪发绾发中,她们的发丝无数次地流淌过对方的手心,她们也无数次地在镜中对望上对方的眼睛。在这样的相处中,姚初九也不再总是板着个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她有时甚至会傻傻地想,或许她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无论她们的身份有多么悬殊。
“初九,你真好看,”那日,方棠费尽心思为她绾了一个复杂的发式,给她簪了精致的头饰,就如同她初见她时一般,“看着真像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她的头发已经留到了锁骨上,勉强可以支撑起这样一个发式了。
可姚初九并不喜欢这话,她永远不是什么小姐,也不想做什么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可这话,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因为方棠俯下身来,从背后轻轻拥住了她,下巴还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蹭着。
“初九,”她说,“如果我们是一对同胞姐妹就好了。那样,你我便不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还可以一起长大、一起……能一起做的事,太多了。”
姚初九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却依旧没有回应她。在这样直接的示好前,她总是觉得手足无措。从前,可有人这般坦诚地向她表露这般亲近而单纯的情感么?姚初九思来想去,竟连一个人都数不出来。
可她为何会如此亲近她呢?姚初九想不明白,也没有问。在夜里又一次辗转难眠时,她终于隐隐约约得出了一个答案:或许,这世上是有无来由的善意的。她不该因她的过去,便凭白无据地妄加揣测。这世上,到底还是有一见如故之事的。
当姚初九的头发留到腰后时,方棠又生了一场大病。这病似乎是受了风寒引起的,可姚初九觉得,这更像是因生气而肝火郁结。因为,那天清晨,就住在方棠隔壁的姚初九分明听见了方家姨娘训斥方棠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姚初九没听清楚,但语气绝非和善;至于方棠说了什么,姚初九就更不知道了,她说话一向和缓轻柔。到了那天夜里,大雨倾盆,叶子打落了一地,方棠便高烧不退了。
方家去请的郎中却被大雨阻了路,拦在山下,根本上不来。方家姨娘急得把服侍的丫鬟骂了一通,可除了骂人之外,她也是束手无措。姚初九在隔壁的房间听着方家姨娘骂人,越听越是心烦。“这时候骂人有什么用?”她想着,终于忍不住,披上了衣服,在屋檐下嘈杂的雨声中赶去了方棠的房间。如今,方棠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丫鬟在给她煎药,而那病怏怏的小姐此刻就躺在床榻上咳个不停。
“你来啦?”方棠见她来了,对她一笑,又努力地从被子里伸出了手。可话音落下,她又是一阵猛咳。
姚初九连忙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又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她探了探方棠的额头,烧得滚烫,再仔细看看方棠的面容,只见她满面通红。她想了想,又回头看向那小丫鬟,只见那小丫鬟坐在那,却除了煎药,什么也帮不上忙。她不由得有些着急,只问了一句:“你这药要多久才能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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