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張溪來更希望是自己親手殺的程槐立。
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
「只要當時在場的人少,我就能去認這個罪,後果比陳大人去認要輕鬆得多。」張溪來道,「至多不過貶官,也不至於凌遲。」
「你瘋了?」陳寶香震驚,「貶官就不是責罰了?你那麼努力才有了如今能坐上造業司主官之位的機緣,為我頂罪就要重頭再來,這不可惜了嗎。」
「沒什麼好可惜的。」張溪來垂眼,「我本就受恩於張家。」
本就是因為有張家的收留,才有讀書的機會、科考的機會、當官的機會,就算全還給張家,也抵不過養育之恩。
——張溪來一直是這麼想的,所以生存之外的東西,他一樣也不敢奢求。
而現在,陳寶香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瞪大眼道:「你是張家養的孩子,又不是張家養的狗,哪能遇著事就推你出去?咱大哥也不是這樣的人吶。」
張知序斜眼看向自家大哥:「都說了平時不能太苛責孩子,給人養成什麼樣了。」
張庭安又氣又笑:「我平日裡是嚴厲了些,什麼時候說過……哎你這孩子,我什麼時候說過一定要你報恩了?」
張溪來怔愣地抬眼。
目之所及,三個人已經開始嚴肅地討論起了對晚輩的教導之法,他遞上去的匕首沒人接,也沒人真的順著他的話考慮一二。
他有些迷茫:「我若無法報答張家的恩情,那,那張家給我的這些——」
張庭安嘖了一聲:「我撿你回來是覺得你可憐,把你當義子養是因為我沒孩子,想試試當爹的滋味兒,我就圖這些,都已經得到了,你還想報答別的什麼?」
……父親居然是這樣想的嗎。
張溪來心頭一撞,喉間微緊,一時無措。
陳寶香餘光瞥著他,適時起身:「時候不早了,我先去大理寺走一趟。」
張知序點頭,看向張庭安:「大哥你今日不進宮?」
「哪壺不開提哪壺,得了。」張庭安拂袍起身,看向張溪來,「做你的事去,別再想這些不著調的,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虐待義子。」
三個人說著就各自出門。
正堂里眨眼就只剩了張銀月和張溪來兩個。
張溪來垂眼,拱手就道:「侄兒這便回去繼續練字了。」
「站住。」銀月呵斥一聲。
他腿定在了原地。
她繞到他面前,恢復了以往的嬌蠻:「告訴我,你一個造業司的文官,為什麼會去南州支援武事?」
張溪來後退半步,眉眼低垂:「恰好遇上了州府缺人。」
「什麼州府能缺人缺到讓你一個上京主司去衝鋒陷陣。」她雙手叉腰,「你報下這令的人名諱上來,我自去問他!」
「……」
他有些難堪地抿唇,「有什麼好問的,程槐立此人,本也人人得而誅之。」
「該誅也輪不到你去誅,外頭有寶香姐姐,有趙懷珠,還有王五。」張銀月又逼近一步,「與你有什麼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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