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先涼涼道:「若能賣出去換座小宅子最好是吧?」
「啊。」賀易津快走兩步推開房門,「到了。」
王義先也哼了聲,摸了火摺子找到燈台,點上燈。見到在書桌上趴著的少年郎時,也沒怎麼驚訝。
賀今行聽見動靜,揉揉眼睛,小聲叫道:「爹,王先生。」
他來了有半刻鐘。雖確信沒有帶上尾巴,但殷侯回來,盯著侯府的不會少,他不敢貿然點燈,便趴著淺眠片刻。
「看著長高了些,」王義先說,「你……」
出了仙慈關,站在他眼前的也不是賀靈朝,他便不再稱「郡主」。
「今行。」賀今行取來一沓白紙,笑道:「我自己取的字。」
「人生百年幾今日,勸君惜取少年時。」王義先捻須,取了清水倒於硯台,磨起墨來,「今日事今日行,很好。」
「謝先生誇獎,但我只記下了江南、江北、廣泉與松江四路的帳。」賀今行鋪開紙,提筆蘸墨,略略回憶,便下筆書寫起來。
「有兩江與南北頭,夠了。」
他落筆速度極快,寫完一張,王義先便拿走一張,看罷再放於書桌空當上。紙張挨著排開,不夠放了,他便叫道:「抬張桌來。」
賀易津聞言,把中堂的圓桌去了茶壺杯盞,給他倆搬過去,幾百斤的實木桌子在他手裡仿佛棉花似的。
他是個粗人,年少時就沒好好讀書,更看不懂帳目。這會兒便夾了把椅子,在一旁坐下,靠著椅背闔上眼打起盹兒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推了一把,再睜開眼,就見視野里舖滿了紙,連自己大腿和胳膊上也擱了幾張。
「別動啊,晾乾了好收起來存檔。」王義先手裡拿著個大開本,捏著支小管筆,刷刷寫個不停。
賀易津緩了緩神,一動不動地問:「結果如何?」
「不太妙。」王義先邊算邊說:「兩江收上來的賦稅倒是超過了戶部撥下去的款,但修繕太平大壩以及在幾條江水支流增修水壩就花去了大半,他們似乎還挖了條渠造了好幾條貨船,可以說是所剩無幾。」
他移動腳步,去看另一片白紙黑字,「廣泉路今夏遭了大規模的颶風,受災也不小,光戶部撥下去的賑災銀就將近百萬。松江路倒是無災也無事,但那邊向來和北邊兒綁定,賦稅供出去兩成是朝廷默認的事。」
「除此之外,江北修建行宮,萬壽節與太后千秋,以及在全國各地搜尋奇人異士奇珍異寶的花費,走的都是宮裡的帳,但花的還是國庫的錢。」
「這幾路富庶之地尚如此,劍南漢中或有餘裕,秦甘寧不要國庫貼補就算它們厲害。」
王義先翻過一頁,寫下最後幾筆,竹管「啪」地擱在筆架上,「總而言之,入不敷出,而且怕是差得不少,起碼。」
他伸出三根手指。
屋裡安靜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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