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齊王是先帝御筆硃批定性的逆王、廢王,但秦王不是。先帝親自為他挑選陵寢,以親王禮制下葬,死後哀榮不可不提,但導致他身隕的葉辭城一戰記載卻諱莫如深。這在史錄上無疑是衝突的,令他感到矛盾。
「我說。」對面忽然響起聲音。
謝靈意越過重重案牘,盯著他,「如果感到為難,禮部和兵部的卷宗怎麼寫,你就怎麼寫。」
裴明憫並不意外。雖然他們負責編寫的是不同的部分,但同坐一室,對方每日經手哪些卷宗文書,進度到了哪裡,總歸會有大概的印象。
他聽到對方聲音的第一瞬間,腦海里閃出的念頭是,這段歷史,謝尚書或許是現世了解最多的知情人。
而後他才斟酌著回復道:「前人已亡故,再開不了口。你我後世之人,對其生平註解,合該慎之又慎。」
尤其史志,行文以簡短精悍為佳,寥寥幾句背後,往往隱含著一段磅礴曲折的歷史。他們作為史官,用詞就更應求准求實,儘可能全面、公允地去概括敘述對象的一生。是黑是白,是清是濁,都不能也不應該含糊。
例如,無論是「通敵叛國」還是「受誣含冤」,在史官筆下只是四個字。但對於謝芳琢,卻是足以決定身後之名的判詞,對他出身的謝氏,甚至對那只有「幾近全軍覆沒」一句記載、留不下任何姓名與其他痕跡的「三千騎兵」,都有著重要的影響。
謝靈意木木地說:「你大可以試試看。但如果能不打擾我祖父,就請你不要去找他。」
裴明憫想起偶然見到謝尚書踽踽獨行的模樣,亦於心不忍,遂答應下來:「好。」
房間重歸安靜,他將兵部的卷宗謄抄下來,決定下個休沐日,再去請教張先生。
下午刑部又來人問詢了一回,過程並不麻煩,但容易打斷他做事的思路。以致他出了翰林院,見到身著官服的晏塵水,第一反應就是:「可是有案情傳喚?」
晏塵水說:「當然不是,這個案子涉及到你家的部分,我是要迴避的。」
雖然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部里規定該遵守就得遵守,他自請去了負責查謝家的郎中手下。
他在今年朝審之後升任六品主事,由科道官正式轉成六部吏員。那時不是沒有進入御史台的機會,但他直接選擇了留在刑部。
升職前一天晚上,他和老爹一起在家裡吃飯。晏大人樂呵呵的,說自己等著兒子來給自己打下手;就算上陣父子兵,他也一定舉賢不避親。但他不想和人磨嘴皮子,要動就動真格的。
晏大人就說那兒子你可別亂來,你老子彈劾也不避親的。
晏塵水大咧咧地叫老爹放心,大宣律他爛熟於胸,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夢裡都分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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