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書望向最後的一線希望,可崔淮卿只是歪著腦袋,慢悠悠地扇動摺扇,「我對流民已是仁至義盡,活不活得下來,那就只能看他們的造化。」
扇骨收攏,希望也就此湮滅。
「燒成灰,扔進水,辦法多得是,回去吧,別擾了諸位的雅興。」
說得輕巧,怎麼不去問問自己的九族,哪個願意死後被挫骨揚灰?
金玉書憤憤離開,跨過院門檻時,還被小心眼的門房往背後踹了一腳,得虧用手護住了連,不然,非得被摔成個狗啃泥不可。象徵性地拍了拍衣擺,但手上是泥,衣上是泥,可想而知效果幾近於無,愈發同流民沒什麼兩樣了。
這周邊的地要不到,那再往偏遠些的地方去呢?尋個荒僻村子,多塞些銀子,不止墳頭能和已故的村民們挨到一塊,連靈位都能擠進祠堂,到時候逢年過節的,少不了紙錢貢品。就是出去找村子可能得廢些功夫,可再怎麼也比那樣粗暴地拋屍要好吧?
金玉書急急地往回趕,欲同他們商量此事,錢他出,人他運,總不能還有理由拒絕。
可營地里仍同往日一般排著長隊,他眯著眼四處搜尋,不消片刻,就望見了坐在帳篷里啃餅子的牛二,腳步一轉,便往那去,可行到面前,卻不見早上的那捲草蓆,喉頭一哽,艱難出聲:「人、人呢?」
牛二將最後一小塊餅子塞進嘴裡,含糊道:「扔了。」
「我不是讓你們等我嗎?」
「你要到地了?」寇騫淡然出聲。
「……沒有。」
「那早扔和晚扔又有什麼區別?」
金玉書雙目赤紅地瞪過去,約是怒壯慫人膽,竟一把攥住了寇騫的衣領,一字一頓道:「當然有區別!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如果你們等我,我就可以帶著她去別處好生安葬,而不是落得現在這樣,死無全屍的下場!」
寇騫眨了眨眼,音調冷然,「一具屍首罷了,放在哪都會腐爛,有什麼可在意的?」
「你!你!」氣至極點,金玉書竟是連罵都罵不出來,目光掃視,倏然從牛二身側抽出了一把長刀,刀刃惡狠狠地朝地上的竹蓆割去,「怪我識人不清,把你當成了重情重義的朋友,如今知道你的真面目,我要同你割席——」
竹子質韌,長刀駑鈍,憑他的氣力竟是沒能斬動分毫,他只能硬著頭皮將刀拎起,扯起衣袍一角,利落割斷,改口道:「割袍斷義!」
長刀被砸落在地,嗡嗡作響,簾幕被狠狠甩過,飄飄搖搖。
帳篷內靜得落針可聞,氣氛一片凝重,終是牛二心疼自己的佩刀,俯身撿起,目光瞟過半截衣角時,奇怪地撓了撓頭髮。
「他生氣歸生氣,為啥把自己的衣裳給劃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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