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走了,誰為老師服其勞。」韓火寓給崔膺舉著旱傘,「有子構為老師爭臉面就夠了,師弟拿個狀元綽綽有餘。」
這便是名師首徒的口吻,說得考中榜首如探囊取物一般。
崔膺想著那個留在金陵,與韓火寓性情截然相反,如水爭下的蘊藉弟子,微微一笑。
「謝含靈,又做成了一件利民之舉啊。」
崔膺舒展地望向湛藍的天際,悠然吟誦:
「皇天平分四時兮,
眾鳥皆有所登棲兮,
紛純純之願忠兮,
賴皇天之厚德兮……」*
·
楚堂交接完吳郡的事務,算著郡試日子,啟程從太湖往回趕。
這日車到蘭陵,在城郊路上馬匹突然驚了蹄,顛晃的車廂外響起刀器出鞘的聲音,伴隨著一聲粗戛問話:「車上的可是姓楚?」
小書僮在車裡瑟瑟發抖,卻見他家郎君安穩地將手中書翻過一頁,眼不離紙。
「……郎郎君、我們遇上賊寇了,您、您不怕啊?」
楚堂唇角向上揚了揚。
如若不信謝娘子,他何以託身家性命追隨於她。
「哪裡的蟊賊,敢來這叫板!」車外保護楚堂的都是好手,二話不說提刀殺過去,從始至終未令一人接近馬車丈內。
——「郎主,咱們的人沒攔住,讓楚堂進城了!」
詹事鄧沖趨行至丞相府的書齋,言語含帶焦急。王道真手裡捏著一張紙,正在審視上面的名字,聞聲豎指在唇間比劃了一下。
鄧沖望見紫蘇方榻上捏指入定的王翱,連忙縮舌噤聲。
王道真低聲問:「派去的人落在對方手裡了?」
「郎主放心,」鄧沖搖頭,「被對方擒住的當場服毒自絕,定不會泄露口風。只是誰能想到,謝氏早在楚子構身邊安排了高手……」
「哼,那畢竟是崔膺的高徒,謝含靈沒準就指望著他奪魁呢。」王道真轉頭看向閉目冥思的父親,見他沒有示下的意思,想了想說,「罷,如果楚子構真考中了頭名,那謝含靈的輸面也多了三分。」
她非要下這局死活棋,沒想到自己也會受限吧。謝含靈招攬的才士越多,那么女子進前三甲的可能就越低。
她不是要一個公平嗎,那就不可能讓她的人故意落考為女子讓路,否則誰能服氣?退一步說,普天下的才子又不是皆投在謝門,此方唱罷還有他方登場。
謝含靈這段時日的所謂「義舉」,無非邀名養望罷了。她縱有通天手段,也控制不了詔試的結果。
「不過前段時間,有一名神秘女子入了謝府,據說深居簡出……」鄧沖適時提醒,「恐出奇兵啊。」
「故弄玄虛。」王道真抖了抖手裡那張紙,上面有幾個名字已經用紅筆圈了圈兒,「不說別人,崔膺門下的楚堂、韓火寓,荀尤敬不記名的學生徐敏、賈容佳,太學虞清波、雋良、李舠,揚州才子白日昭,還有王家姻親中桓三郎、周十二郎幾個出色小輩……哪個沒有一二十年的求學積蘊,怎見得這許多人考不過一個女子?」
王道真越數越有底氣,「那些女子進京就算了……二十名甲等進士里,我王家的人要占一半。」
「之前陛下詔見的那個學子。」盤膝而坐的王翱沒有睜眼,氣息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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