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尤敬穿著泛白的布衣,倚著床榻軟枕喝完一碗藥,疲乏地笑笑:「最不濟,便是她登基為帝了,值當你們一個個夾腳貓兒似的。說罷,外面怎麼了?」
荀祭酒傷心避世,了解外事全靠學生們帶來的消息。元鷺庭暗道老師在病中還這麼敏銳,與師母交換個眼色,只得慢慢吐露:
「老師,是……王家家主,敲登聞鼓指控小師妹罪狀,日前在家中……絕食而亡了。」
「不是師妹下的命令,是他自盡的!」華羽怕老師誤會,在旁邊補充一句。
荀尤敬聽他們仍稱她為師妹,沉默片刻。
「我先前不許你們參與策舉,後來又不許你們做新朝之官,」荀尤敬微嘆,「你們心中覺得委屈吧。」
「豈敢!」
「當然沒有!」
兩個郎君異口同聲。
元鷺庭觀察老師爍動的目光,其中並不是一味對謝師妹的失望,也含有複雜難言的其它情緒,他幫老師調整了一下枕頭,退後在榻前跪下。
「老師,學生腹有數言,若是惹老師生氣了,便請老師責罰。」
荀尤敬點頭讓他說。
元鷺庭道:「二月二的前夜,學生駕車送老師過去……當時我真以為天要塌了。但半年過去,金陵的天非但沒塌沒陷,反而比從前陛下在時更井然有序。
「學生聽說,謝丞相完善律法,惠布庶人婦女,又提高軍人待遇,屯軍田,勤練兵。學生還聽說,她正積極地與吐谷渾談互市,和東北遼東國談馬政,務本力穡,內修外攘,她操生殺之柄,卻也課群臣之能——」
說到這裡,元鷺庭抬起眼:「敢問老師,這樣的朝廷,當真不值得效力嗎?」
荀尤敬呼吸變得微微急促,他張口欲語,卻先爆出一串咳嗽聲。
坐在小書桌旁練字的荀朧嚇了一跳,起身要給祖父端水,華羽先她一步上前為老師撫背,同時低喚一聲「師弟」,沖元鷺庭微微搖頭。
在這些學生里,除了早年出師後去鄉遊歷的大師兄,他們老師最疼的是誰,不用言說。與其說老師與謝師妹二人政見不兩立,這更像一個循規守正的父親在與叛逆的女兒賭氣。
老師尚且沒有從含靈幽逼天子、一意孤行的打擊中緩過來。
「老師別動氣,是弟子頂撞了。」元鷺庭臊眉耷眼地說。
荀尤敬擺擺手,叫他起來。等喘勻了呼吸,他轉看向榻邊一言未發的妻子,吃力地傾身拉住衛淑縫衣的手,聲音渾啞:「你一向最疼她……怎麼不說話?」
「哎,要什麼說一聲就是了,再抻著你。」衛淑忙挪近握住荀尤敬的手,說了句公道話,「這屋裡最疼她的,並不是我。之前因女子參考,金陵士人罵她『無天無祖宗』,在家跺腳大罵狗屁的人也不是我。你問我有何話,我一婦人,知道什麼,只有一句——無天無祖宗,對也是錯,有民有社稷,錯也是對。」
荀尤敬掌心輕顫,怔忡失言。
小荀朧聽不懂大人們的話,她捧著臉,有些想念謝府的白鶴,甘棠院的小吃,好看的小胤哥哥,還有一展扇便丰神俊朗的小師姑。
不知道小掃帚背書時沒有她提醒,會不會挨胤哥哥的腦瓜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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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入八月,秋高馬肥。
丹淵口的對面,北尉邊軍開始頻繁換防,在幾番混淆視聽的調動後,終於在中秋集兵南侵,強攻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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