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軟無力的崔玉橋已被榮德制住,他一直低垂著頭,突然又咳了幾聲,喉間啐出一些血絲。傅行簡緊抿著雙唇看了榮德一眼,在榮德雙手扶起謝暄的同時,他鬆手,彎腰拾起了地上的鋼針與笛子。
崔玉橋微微吸氣,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嘶啞至極,
「把笛子還給我。」
傅行簡轉過身的同時,鋼針與竹笛已經合二為一,與普通的笛子一般無二。
「你要殺他的目的應該只有一個。」傅行簡走到了崔玉橋面前,居高臨下道,「因為他姓謝。」
崔玉橋震驚地抬起頭,沉默良久,才啞著嗓子道,「可憐我阿翁一心為了大楚,從不在乎高官厚祿,可到頭來呢,他們甚至不肯給他一條活路,還將他的子孫釘進賤籍,永世不得翻身!」
說著,崔玉橋抬起頭來,那雙原本羞怯柔和的雙眼仿佛淬了血一般猩紅,他的嘴角滲出血沫,狠狠道,「就算我苟且偷生,就算我綿延子嗣,也不過是代代受辱的宿命,我殺不了皇帝,只要能殺個姓謝的,也足以告慰我阿翁在天之靈!」
「你殺不了皇帝,所以就殺他?」
傅行簡站在燭火照不到的暗影之中,面目仿佛被一團黑霧遮蓋,崔玉橋一怔,倏然泛起一陣詭異的寒意,吞咽的疼痛讓他心頭一顫,所有話都梗在了喉中。
「他死了,你知道會有多少個姓謝感激你嗎?他們會欣喜若狂地替你編造一個完美的,不堪入目的罪名。你可以沒有子孫,但也總算能替崔家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千秋罵名。」
崔玉橋被這一番話震在原地,嘴唇張了幾張,竟未能反駁一句,最終也只是別過頭去咬牙道,「要殺要剮隨你們。」
「想為崔公報仇也不是沒有辦法。」傅行簡忽然壓低了嗓音,在崔玉橋驚懼圓瞪的眼神中靠近,俯身說了幾句話。
謝暄一驚,忙扶著榮德要站起來,可剛邁出半步,傅行簡已經起身,崔玉橋愣怔著看著被鬆開的繩索,和放回他手中的笛子,似乎還無法反應過來。
「你跟他說了什麼?」謝暄心頭泛起不安。
「只不過告訴他一條捷徑罷了。」傅行簡微微頓聲,「不過走不走,權看他自己。」
崔玉橋一震,雙唇幾乎沒了血色,良久才聽到那如同被粗砂磨礪過的嘶啞嗓音,
「你們想知道什麼,我說。」
第27章
「我與江由的確認識,這一路上也算相互幫扶。」崔玉橋撫過笛子上的香囊,低聲道,「他在家裡時就識得些草藥,原本是被一家藥鋪買去做奴工。」
「那怎麼到了葳蕤閣了。」謝暄問。
崔玉橋沉吟片刻後答道,「還是我剛被賣到明嫣樓時,他來隨主家來送藥時與我說了幾句。江由說幾日前有人來買藥時與他搭話,仔細打聽了他家是哪兒的,最後問他想不想回平昌郡。
「我怕他遇著危險就細問,他說這人大約中年,錦衣白面,氣度不凡,看起來是個富貴人家,說只要肯配合著做件事,就許他脫了賤籍,還會給很多銀兩送他還鄉。可世間哪有這等好事?江由自己也害怕,他並沒有馬上答應,但也不捨得一口回絕,就按那人說的把自己的黃楊木簪借他用了幾天。」
「黃楊木簪?」謝暄不禁低呼,「你可曾見過什麼樣?」
「自然是見過,上面鑲著些銀箔,還有個紋飾。」崔玉橋忍著痛咳了兩聲,舉起那枚香囊,「和這上面的一樣。」
「定是他們要走後做的那機……」驟然收了傅行簡的一記眼刀,謝暄不自然地抿了抿嘴,不吭聲了。
「錦衣白面,氣度不凡。」傅行簡的關注點與謝暄全然不同,「關於此人,江由有沒有再說什麼其他的。」
崔玉橋搖搖頭道,「我與他只是匆匆一面,知道的全說了。」
「那老蜧呢?」
猝不及防地聽到傅行簡提到這個名字,崔玉橋一愣,眼神里閃過一絲畏懼。
「她很……很奇怪。」
崔玉橋似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明明是個老婦,卻要身邊人都叫她爺爺,我在鄢橋坊時還聽她手下說……」崔玉橋臉色慘白,嘶啞的喉嚨仿佛隨時都會斷裂的絲帛一般,「要挑個最鮮嫩的小孩去孝敬她,那意思,似乎是要烹煮……」
「住嘴!」謝暄原本就強忍著頭暈目眩,驟然聽到崔玉橋這樣講,再想想當時老蜧抓住自己的那雙猶如枯爪的手,腹中頓時如翻江倒海,卻依舊煞白著臉道,「他不是老婦,是太監。」
此言一出,傅行簡眉頭一跳,原本擋在崔玉橋和謝暄之間的身體撤了半步,轉而看他,「你是如何知道的,先前又為何不講。」
「我從小身邊都是內侍自然是能看出些端倪,不過他大概是扮做婦人多年,言行舉止皆無破綻,最初我也是覺得有些怪異,直到有人喚他爺爺才一下子想通了。」謝暄皺著眉頭道,「沒講是我以為你知道,反正你從來也不愛聽我講。」
最後幾個字怨氣衝天,就連崔玉橋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傅行簡胸口微微起伏了下,卻沒做聲,似乎是不願與他爭辯,倒是榮德略一思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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