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謝暄扒開榮德的手,頭暈到天旋地轉,心下卻覺得清明至極。
上輩子雖說活得隨心所欲,稀里糊塗,但也許正是因為這糊塗,他忽略了太多事情,平日裡雖無危險,可最後卻直接要了他的命。
而現在的他大約又太過主動,目前雖都是逢凶化吉,但保不齊下一回又會遭遇什麼,既然傅行簡現下願意衝鋒陷陣,那自己又何苦事事親力親為,他上輩子那樣對自己,拿他擋一擋總也不過分。
此時響起篤篤的敲門聲,他心頭一跳睜開眼睛,見是店裡送來的醒酒湯才鬆口氣。
不是那個準備來算帳的人。
拿進屋的醒酒湯的榮德仔細聞了聞,又倒出一小杯自己嘗了後才準備端給謝暄,一轉頭,卻見剛才癱軟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時爬了起來,竟舉著天闕樓給每間廂房備的酒壺往自己手心裡倒。
「殿下?」榮德疑惑不解,「您這是在做什麼?」
卻見謝暄彈著手指,均勻地將酒灑在身上,又抬手聞聞,滿意後走到窗邊傾斜而下,壺中澄亮的酒液餵了椿河裡的魚,謝暄轉身眨眼道,
「等下他回來,你就說我將這壺酒盡數喝了醉死過去,看到他還怎麼算帳。」
「可是殿下……」榮德踟躕道,「這一壺酒下去,臉色恐怕要比廊上的燈籠還要紅才對,又豈能矇混過去。」
執壺倒酒的手倏地收回,謝暄輕嘶一聲,深以為然地晃了晃酒壺,大約只剩了小半,做戲自是要做足,謝暄打開壺蓋直接將剩下的一口氣倒進了嘴裡。
然而酒入喉的瞬間,他驀地瞪大了雙眼,剛想後悔卻已來不及,咕咚一聲咽進肚裡,撼然低呼道,
「這……這是醉仙霖!」
天闕樓排名前三的烈酒。
許是差了那麼一點點,謝暄並未如願的昏醉,反倒是話比平時更多了。
先是一個勁兒地逼問榮德是不是有人把他迷暈綁來了天闕樓,後來又硬摟著他抽抽搭搭地哭,問什麼都不說,勸也勸不住。
直到傅行簡終於推門而入,謝暄仿佛被定住一般紋絲不動,就連啜泣的聲音都憋住了,愣愣地看著來人,似乎反應不過來。
榮德瞄了眼旁邊的酒壺,才小聲道,「殿下喝得不多,只是不知這壺裡裝的是醉仙霖。」
「你來了?」
謝暄有氣無力的聲音打破了房間的安靜,他好像是怕看錯,用袖子抹去了眼淚,又仔細瞧了瞧,這才露出了醉酒後的第一個笑容,卸了勁兒,歪歪斜斜地向前倒下。
傅行簡後撤半步才接住了一身酒氣的謝暄,這味道籠罩上來的時候,他眉間緊蹙的慍怒仿佛更盛,一直未啟的雙唇微動,似乎剛要說些什麼,謝暄卻將悶在他胸口的臉仰起,醉眼惺忪地盯著傅行簡的眼睛,
「你來接我回家的嗎?」
似乎有什麼話憋回去了,傅行簡氣息滯了滯,轉頭對榮德道,「榮公公,去備馬車回府。」
吩咐好再回頭,謝暄仍維持著那副醉笑的模樣,鴉羽般的眼睫還未乾透,尤為黑亮,只是眼瞼仿佛已經快要承受不住這份重量,微顫著想閉上,喃喃地低語道,
「你肯定吃錯藥了。」
「什麼?」
「你從不會來接我回家的,肯定是吃錯藥了。」謝暄皺起眉頭思忖了下,又猶豫道,「是我吃錯藥了也說不定。」
「蘭時?」
「嗯。」謝暄本能地答應。
「你現在說說,你叫我什麼?」
謝暄皺了皺眉頭,覺得這話有些傻,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行簡啊,我不是一直都叫你行簡的嗎?」
話音落下,他又仿佛賭氣一般加重了語氣,「我知道你不喜歡,可就算你不喜歡我也要這麼叫,就叫。」
說罷,謝暄耍賴般地緊了緊環在傅行簡身體上的手,五指交疊,哪怕就算他要推開自己,也絕不能一次就得逞。
可傅行簡太過安靜了,他沒動,也沒說話。
真像是做夢啊,謝暄想,傅行簡的胸口在起伏,耳朵里一下又一下的,是他的心臟在堅實有力地跳動,真實得過分。
他實在忍不住,茫然地抬起頭來,問了句自己都想笑的傻話,「你是真的嗎?」
「是。」他聽見他說,「是真的。」
謝暄又不自覺地盯住了傅行簡的雙唇,他覺得他應該是想繼續說些什麼,心臟如雷般震動著,莫名的期待,卻又莫名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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