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論何時進皇宮都不難,當初剛出宮立府時,他睡不習慣潞王府,皇后特意交代,潞王進宮可隨時放行,但也告誡他,只許直接到咸寧宮,其餘地方不可妄去。
他正乘著宮裡的小轎,向外探出頭去,這條道是往咸寧宮去的,途中會經過寧和宮,這個皇上自靜逸真人進宮之後,名為清修,實則是用來服藥散藥的宮殿,他如今應該多數會在這裡。
「今日寧和宮是誰當值?」謝暄忽然探頭問隨轎的內侍。
「回殿下,原本是高公公的,但公公他突然有急事,向皇上告了假出宮去了,就換成了溫公公。」
謝暄心頭一沉。皇上服藥後高似就鮮少在宮外過夜,怎麼今日就如此湊巧不在。
寧和宮外守備森嚴,單單是宮門處就有八名禁軍,四名內侍守著。
午夜時分,一頂轎子逐漸靠近自然是引得他們注意,幾名禁軍的手放在刀柄上嚴陣以待,一名內侍迎上來問詢,轎子也就暫時停在了寧和宮的門口。
只不過是問話,抬轎的小火者便沒放下轎子,隨時等著再繼續朝咸寧宮去。
謝暄眉頭微動,沒有猶豫地一躍而下,卻低估了轎子的高度,腳下一空,整個人向前跌去,砸在了前方抬轎的小火者身上,眾人懼是一驚,禁軍更是甲冑錚鳴,刀都抽起了一半。
「殿下!」隨轎的內侍驚呼著去扶他,謝暄抬頭,宮門已近在咫尺,他抬腳便去,卻疼得猛一哆嗦,趔趄著撞上了寧和宮的宮門。
竟扭到腳了,謝暄霎時間疼出一背的冷汗,卻顧不上查看,歪著身子夠到門上的銅環,咣咣地就拍打起來。
寂靜的深宮之內,一點點動靜都能響徹天穹,更何況是謝暄這般不管不顧,故意鬧大一般的拼命敲打。
眾人雖慌亂地懇求他住手,卻沒人敢真的上前拉扯,隨轎的內侍更是驚恐萬分地跪在他旁邊不住地磕頭。
他可算知道為什麼潞王殿下硬將榮德留在了宮門處候著,就是打定主意拿捏他們這些前怕狼後怕虎的小內侍們。
吵成這樣,寧和宮裡自然是聽到了,門速速打開,是溫秀親自出來查看,見是謝暄面露驚詫,卻立即從容行禮,和聲道,
「參見潞王殿下,只是殿下,皇上已經歇息,若有事明日一早來可好?」
謝暄冷笑一聲,毫無徵兆地突然閃身,溫秀顯然沒料到他會硬闖,怔了一下竟被他給閃過去,他勃然色變,也顧不得吵嚷,忙呼喊讓主殿門前守著的禁軍前來阻攔。
可誰敢對身嬌肉貴,還受了傷的潞王動手,他一瘸一拐地向前一步,擋在面前的一排禁軍便後退一步,為首的到溫秀身邊,喊了聲溫公公,顯然是要他拿主意了。
溫秀在宮中二十幾年,是看著謝暄長大的,對他的脾氣也掌握的八九不離十,他上前扶著了謝暄,「殿下傷了腳,不如奴婢扶您回轎上歇著?」
謝暄也不知自己怎麼了,要是以前,他早已高聲大喊驚動皇上,可現下他又疼又急,心已如油煎,但眼睛望著宮門緊閉的大殿,心中竟生出一絲恐懼,張了張嘴,聲音全梗在喉中。
皇上在寧和宮,那必然是服了藥,那現在是個什麼情形,是清醒的還是混沌的, 高似秘密緝捕了傅行簡,他到底知不知道。
「殿下,奴婢勸您回咸寧宮吧。」
溫秀原本一口氣已提到了嗓子眼,見謝暄忽然沉默,向禁軍悄悄使個眼色,讓他們退後。
接著微嘆了口氣,帶著幾分憂心的焦灼道,「奴婢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也就是殿下您,奴婢知道必然是別無他心的,您想想換做他人這樣夜闖皇上寢宮,隨便一個說辭下來,那可都是滔天大罪啊。」
謝暄知道,就在剛才沉默的一瞬間,他想到了。
見謝暄平靜,溫秀遲疑了地左右看了下,低聲道,「奴婢知道殿下在急什麼,奴婢也實話說了,皇上現在是不可能見您的,殿下不如去求求皇后娘娘,或有一線轉機。」
謝暄微吸一口冷氣,看向溫秀,他卻在目光相接的瞬間垂下眼瞼,低眉順目,好似方才的話並非出自他口中一般。
若說之前那些都是猜測,那溫秀這句話就等於告知了謝暄,傅行簡的確是被東廠帶走,已是命懸一線。
「謝溫公公提醒,本王會銘記於心。」
腳踝大約已經開始腫脹,一沾地就鑽心地疼,可謝暄急於退離寧和宮,溫秀忙讓另一個內侍過來,和他一起扶謝暄上了轎,溫秀沒有馬上離開,彎腰道,
「殿下放心,明日皇上要問起來,奴婢會替殿下搪塞過去,那奴婢現在派人去咸寧宮通報一聲可好?」
「不必。」這短短几步路謝暄已打定了主意,「本王要出宮。」
溫秀詫異,愣了須臾才後低低道,「殿下別衝動,還是由皇后娘娘出面穩妥些。」
「那也必是要拖到天亮了,那種地方,晚去一刻恐怕就……」謝暄的額發已被汗水浸得微潮,面色發白,眼底浮動著一絲恐懼,卻還是道,「本王現在就去。」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