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果然是醒了,許是聽見了外頭的爭論,正掙扎著起身,見到謝暄進來眼睛亮了亮,越是慌著想起來,越是起不來。
謝暄覺得自己該上前扶一把的,可這人身上雖已被擦乾,頭髮卻還是濕漉漉的掛著水草,滴滴拉拉地順著肩膀往下滴,實在下不去手,便安撫道,
「你不必起來,小心扯到傷口。」
謝暄說著掃過床鋪,用來診治的竹床上沒鋪任何被褥,但也給弄得一片狼藉,不管郎中是不是在趕人,也確實得多付點診金才是。
男人力竭,便不再掙扎,氣喘道,
「小的,叫王保,謝,謝恩公救命。」
謝暄連連擺手,倒不是他謙遜,是覺得自己不過喊了一嗓子罷了,雖說那些人不樂意管他,但沒他們,人是肯定救不上來的。
「你家人呢?」謝暄總不能把人帶回衙門去,便急急詢問最重要的問題,「我想辦法找到你家人,讓他們帶你回去。」
「我……」一個大男人,差點死了都面不改色,可提及家人二字竟霎時間紅了眼眶,雙唇不住地顫抖,「都……都被殺了,我要不是落進河裡也……」
謝暄大驚失色,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下意識地的問道,
「什麼人殺的?」
王保眼珠一僵,兩個字如刀鋒割出雙唇,鮮血淋漓,
「衙門。」
謝暄霎時間如遭雷擊,定在原地,愣愣地重複了衙門二字。
百姓口中的衙門是什麼?
那就是縣衙呀!
第78章
「你胡說!」謝暄驟然反駁,眼底滿是忿忿,「衙門可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怎麼可能亂殺百姓!」
「我怎麼可能拿自己父母姐妹的命來胡說,而且,而且他們要殺的是全村!」
王保面色激憤,一口氣沒上來突然哽住,嗬嗬地一直倒吸氣,那模樣仿佛要背過去一般,謝暄嚇得一退,身邊一陣風過去,是一直守在門邊的郎中趕緊衝上去替他順氣。
他剛才說什麼?他說的是衙門要殺他全村?!
原本還欲爭辯的謝暄被王保悲痛欲絕的模樣驚到,怒火仿佛被成堆的冰雪倏然蓋下來,不但熄滅,還莫名的,一陣陣地發冷。
他喘不過氣的模樣十分痛苦,謝暄在駭人的動靜里思緒紛雜。
的確,沒人會拿家人性命來胡說,就連王保自己不也身中一刀落入河中,如若不是他們剛巧碰到現下就已經喪命。
但他說的是衙門,是官府啊!
莫說普通百姓,就算是妓女罪犯亦有戶籍登記在冊,縱然官員中有萬惡之徒,殺一人易,兩人也不難,可一村少則數十人,全都殺掉又豈是能瞞得過的。
而且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會讓官員做出屠村這樣驚天動地的舉動。
也許是王保在誇張,謝暄仍無法盡信,卻也相信他定是遇到了什麼對他而言驚天動地的大事。
郎中費了一番功夫,汗水溻濕了後背才終於將王保的氣順過來,而他自己似乎也覺得對救命恩人這樣大吼失了分寸,臉色脹紅,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謝暄抬眸,看向不知所措的王保,唇線緊繃,眸色漸沉,
「王保,你將遭遇一五一十說來,若有半句虛言,定不輕饒。」
謝暄的聲音並不大,遠沒有他方才反駁時那般咄咄逼人,卻讓王保和郎中霎時間屏了呼吸,不約而同地垂下雙眼,心中莫名地生了畏懼,不敢直視。
王保怔過神來,緩了口氣,目色愈發愴然,
「恩公,小的家在龍脊山北峰下的一處山坳里,叫駱台村,家裡男人大都在龍脊山的玄鐵礦上工。可半個月前不知怎麼的,只要是我們村的都被迫回到家中,莫名其妙地還給發工錢。我們都以為是礦上有什麼事,見不幹活還有錢拿就安心呆著,但不止是礦上,在外頭做工的那幾個也陸續回來,就好像是要把村子裡的人都集齊了一樣。
「我心裡不踏實,就借著打獵在村子周圍轉,結果竟發現山中四處有官兵暗中把守,可還未等我想明白是怎麼回事,昨晚突然……突然就……」
說到這兒,王保頓時淚如雨下,「昨晚突然就滿山滿谷的山匪,見人就殺,他們真的只殺人,只殺人,我看出來了!不搶東西只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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