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過於激動的王保開始語無倫次,可即便如此,他字字句句,所描繪的場面依舊讓人心驚膽寒,難以置信。
謝暄緊握雙拳,強壓下駭然,凝目道,「那你如何斷定是官府。」
王保聞言抬頭,顫聲道,「殺人的山匪中,我發現了許多是原本守山的人。其中有一個頭頭,當時我在山間見到他時像是走熱了,就解開了氅衣,裡頭的衣服帶補子,是官服,我不會認錯,他們還提到了什麼提督大人,派兵之類的話!」
「什麼顏色的官服,什麼樣的補子?」謝暄立即追問。
「綠,對!是青綠色,補子上是什麼獸,我不認識。」
青綠,品級不算高,獸,乃武官。
王保還提到了提督,是總督杜錫縉的人,還是夏修賢的人?
但無論是誰,殺人總要有原因,問及此王保卻是一臉茫然。
郎中初聽時好奇地不肯走,聽罷又後悔萬分,知道這恐怕是官府秘而不宣的大事,更是慌慌張張的要趕謝暄和王保走。
謝暄來不及細想就被推搡,郎中更是直接招呼原本正在後院搗藥的夥計學徒一起來,抬著王保就往外扔,錢都不打算要了的架勢。
謝暄當然也急,眼見著天邊最後一絲淡青被黑夜吞噬殆盡,傅行簡再多的事恐怕也該忙完了,回到府衙就會發現他不在府中,背後一陣又一陣的冷汗。
夥計們把人抬到了房後的河邊,頭也不回地走了,王保見謝暄一臉焦灼不知所措,硬拖著傷跪下,愴然道,
「大恩不言謝,恩公請不必再管小的,快些回去吧。」
謝暄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帶他回衙門,倒不是因為傅行簡,他才到虞縣幾天啊,就算是王保說的事是真,那也與他沒關係。
但即便謝暄平日裡不關心朝堂上的事,也知道此事既發生在虞縣,那早晚與瓜葛相連,會殃及了他。
直到此時謝暄才想明白高似怎麼會把人貶到這兒來,原本還以為是個窮地方的閒差,卻沒想到有這麼大一個陷阱在等著。
謝暄轉念一想,來喜說今日傅行簡是去和高瑛議事,頓時心急如焚地想回去和他說,卻又不知道該拿王保怎麼辦,左右為難。
心灼間,耳畔腳步聲忽起,謝暄猛然一驚,回頭見是無妄,反而鬆了口氣,
「你還在?」
無妄略略躬身道,「把他交給在下吧。」
謝暄警覺地抬眼看他,「你不是著急要走?」
「您的事就是在下的事。」無妄頓住,微微側臉,「他就快到了。」
謝暄一悸,知道他說的是傅行簡,忽然就有些慌張,略一思索,連忙就打開了錢袋往外胡亂抓了幾把,「那你先帶他安頓著,好了給我帶個信兒。」
其餘的不必交代,王保的事無妄自然會問個清楚。
謝暄並不想讓傅行簡看到無妄,便快步朝街上走去,可無妄卻隨著他的步伐靠近,與躺在地上的王保拉開了距離,低聲道,
「殿下,屬下定會妥善將他安置,但這件事還請您不要告訴傅大人。」
「為什麼?」無妄這話顯然不符合常理。
他不但要說,還要快快地說,讓傅行簡千萬別著了高瑛的道,就連謝暄自己也沒意識到,雖然他清楚無妄現在不會對自己怎樣,卻仍將他當做敵人,萬分警覺。
「傅行簡與高似私相授受之事,娘娘的確是猜測,殿下不信情有可原,但此事不正巧可以看看,傅大人究竟是誰的人?」
「……」
謝暄半張著口,還想像在茶社裡一般,將「我信他」三個字說得斬釘截鐵,可話卻莫名地,滯在了舌尖。
要不要聽無妄的,試他一試?
這個念頭冒出的一剎那,謝暄暗罵自己胡思亂想,什麼叫試他一試?
傅行簡在官場中向來清如水、明如鏡,若不是心懷蒼生,又怎會說出百姓皆苦這種話,他更不可能與濫官酷吏同流合污。
但若自己直接拒絕,以皇嫂深沉多疑的性子,是不可能相信,也不可能放過傅行簡的,倒不如趁此機會還了他清白,狠狠去打這些人的臉。
「倘若是你們錯了呢?」思及此,謝暄頗有底氣地問道。
「那屬下定會如實稟報娘娘,但殿下請恕屬下冒犯……」無妄忽然抬頭,眸光中閃動的坦誠讓謝暄微微屏息,等著他的下一句——
「若不是因為殿下,娘娘不會,也沒必要為難傅大人。」
這話如一滴水沒入潭中,乍一聽沒什麼,甚至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就連謝暄自己也無意識地點了點頭,但下一瞬,他眼眶微微瞪大,忽然就怔在了原地。
他在說什麼?若不是因為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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