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若不是因為自己,他怎麼會落入如今這般境地,又怎麼會被皇后下了殺令?
自重生之日起到現在,謝暄就被傅行簡推著,舉著走到現在,和他一起與暗處的那股力量斡旋抗衡,就連他自己也早已將傅行簡視為一體,仿佛就該與他患難與共。
可今日卻驀然被無妄的這句話點醒。
若沒有他,傅行簡無論是做他的官,還是傅家的大少爺,都是一馬平川的坦途,何須歷經坎坷,何須患難與共?
到底是我連累了他。
這個念頭冒出的一剎那,謝暄渾身一顫,一陣冷意從額角的髮根滲出,手腳嗡嗡地發麻。
嘈雜的,沒有刻意掩飾的腳步聲在靜謐的街道上傳得極遠,他們同時聽到了,無妄細微的吸氣聲飄入耳,謝暄分辨出那是一句屬下告退。
下一刻,他變成了一個人站在街中央,身邊霎時寂靜。
這裡天黑了本就沒什麼生意,兩旁的店鋪已早早上了排門,白日裡最熱鬧的這條街,只剩下時不時的一聲犬吠,卻更顯幽寂。
腳步聲漸近,他明明聽見,步伐卻愈發地快。
謝暄知道不該跑,可收拾不好的心緒、各式各樣的念頭反覆鞭打著,他不知道看到傅行簡的那一刻該用什麼樣的表情,是該哭還是該笑。
「謝蘭時!」
手臂被緊緊拉住,力道之大讓他險些踉蹌倒地,然而不許倒,不許躲,謝暄身不由己地被挾持在虎鉗一般的雙手之中,被迫看進傅行簡的雙眼。
這雙眼睛在燃著,可不解的怒火在看到他一瞬間掠過詫異,單薄的眼瞼微顫了下,染上不安,
「你怎麼了?」
粗糙的拇指滑過眼角,謝暄仿佛酗酒一般昏沉,嘴上說不出話來,可心裡卻想,
啊,自己怎麼哭了?
第79章
「怎麼了?」
傅行簡又問,語氣卻已是謹慎且柔和,手指當帕子顯然已經不夠用,他輕抬手讓後面跟著的人都退遠些,用自己的身體將他們的目光擋得嚴嚴實實,微微彎腰,拿出絹帕替他擦拭,「哪裡不舒服?」
「我……」悶聲哭的嗓子跟被擰乾的長巾一般揪著,謝暄無法解釋方才為什麼會朝著相反的方向跑,更說不清為什麼會哭起來,只能含含糊糊地敷衍了句,「迷路了。」
被淚水模糊的餘光里,謝暄看到傅行簡緊繃的嘴角並沒有放下,但少傾,耳邊是他輕呼出的一口氣,像嘆息。
他沒有追問,謝暄覺得自己明明該鬆口氣的,心卻反而更沉。
「出來時我已命人杖責了來喜。」
傅行簡是從提督府回去後才知道謝暄出門至今未歸,來喜回去時雖硬氣,可一見著傅行簡立刻軟了腳,跪在地上語無倫次。
「該打。」謝暄眼眶赤紅,眸色更是氣得灼灼,「都該打。」
「是,該打,我也該打。」傅行簡嘴角漫著極淺淡的笑,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回去再打。」
並排而行的剎那,兩雙眼睛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道路的盡頭,幽深、漫長,卻平靜,可平靜之下總仿佛涌動著什麼,謝暄知道與旁的無關,是他心實在不靜。
「你……今天見了高瑛?」他還是問出口。
「嗯,他不能不見。」
「我八歲時他就被高似派到外頭去任職,再沒見過他了。」謝暄的心情似乎已經平復,語氣逐漸平穩,「你說他還能認出我嗎?」
傅行簡忽然停下,與他相視,拇指輕輕擦過他鼻樑上的那顆小痣,卻道,
「可我沒有見過八歲時的你。」
謝暄呼吸沒由來地一滯,贊同的點點頭,若往常他的思緒會被「八歲時的你」這句話牽走,轉而說起一些與之相關的事,可今日不,他有繞不過去的心事。
「那高瑛見了你可有說什麼?」
「沒什麼,公事。」傅行簡頓了頓,牽著他繼續往回走。
謝暄突然甩掉了傅行簡的手,在他詫異的眼神中站定,仍微紅的眼眶透出一絲忿然,「你真把我當做你的跟班了不成,什麼事都想瞞著我?」
「沒有瞞你。」傅行簡目色坦誠,重新拉起他的手也自然,
「玄鐵礦在虞縣轄內,這礦上諸事誰都沒有高瑛清楚,況且他職位遠高於我,於情於理我都必須前去拜訪,更何況近半年來西羯蠢蠢欲動,兵部向平昌郡加派了不少兵將。」傅行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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