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惶恐,高瑛冷笑一聲,「傅大人還是歷練得太少,若按我說的都殺了,你又何必受這一刀。」
傅行簡忽然一陣咳嗽,身體的震動似乎扯到傷口,他神色一僵,冷汗瞬間浸潤了額頭。
高瑛眉頭緊蹙,站起身來退了一步,似乎也懶得再維持表面的客套,冷聲道,
「後日你不進山了?」
「下官實在是有心無力,恐怕要錯過這大日子。」咳過的嗓音格外嘶啞,就連喘氣都顯得艱難,整個人看起來別說進山,就算下床恐怕都難。
高瑛雙目微眯,掃過一旁床柜上擺放的瓶瓶罐罐,其中還有一團沾血的布巾,他早已不願在此地多留,無謂道,「罷了,山路難行,你不去也罷。」
後日是十月十五,這日子還是傅行簡提的,高瑛特意著人算過,是個諸事皆宜的黃道吉日,於是決定在這日開礦。
先前說是那日要同去,但高瑛其實原本就沒算上傅行簡,他現在還能和自己說話,純屬命大。
高瑛正欲轉身,門外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還未見人就聽得一聲,
「傅……」
聲音止於四目相對,高瑛微滯,眼看著闖入的人一雙杏眼緩緩瞪大,忽然低下頭退了兩步,音色沉穩了許多,
「不知大人有客在,在下告退了。」
「站住!」
謝暄心頭一凜,卻又只能站在原地,頭低得不能再低,幅巾從臉頰兩側垂下,順勢遮了大半面容。
只一眼,謝暄就認出了高瑛。
他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高瑛竟與他記憶中的模樣相差無幾,氣質沉穩了不少,於高似更相像了幾分。
耳邊乍然的沉默讓謝暄心頭愈發地緊,他低頭抬眼,費力地瞄了眼傅行簡扶著床邊的手,關節泛白,青筋微凸,尤其是指腹紅白交錯。
高瑛在皇宮時是在澄心殿當差,高似有意培養他,日日忙著受他叔叔的教導,這也才有資格出來做這礦稅提督太監,他怎麼可能記得八歲時的自己,更別說現在了。
「還不見過老爺。」傅行簡微慍的聲音打破了凝滯,「沒規矩。」
謝暄如夢初醒,又退了一步,整個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瑟縮樣,低低地見了個禮。
高瑛也反應過來,笑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戲謔,「傅大人好艷福。」
而後抬步而去。
高瑛的腳步極輕,幾乎不能察覺,這也是太監們必須練就的,刻在骨子裡的功夫。
傅行簡仍在床上半靠著,謝暄保持著恭敬的姿態,直到外面起了幾聲寒暄才緩緩直起,對視一眼。
「他為什麼會來。」謝暄幾步跨進裡間來,順手就將門帶上,轉身時那慍色早已轉進他眼中,聲調都厲了幾分,「你還與他勾結著。」
說完又擔心,忍不住開了個門縫朝外望去,「他認不出吧,你說高似會不會與他說了我也在虞縣。」
「不知道。」
聲音驀然就到了身後,謝暄本能地抬頭,黑影越過頭頂,大掌壓下去,將那一絲門縫砰地合上。
隨即,這隻手順著光滑的門邊滑下來,食指一勾,他眼睜睜地看著門栓啪嗒一聲落下,謝暄倏地轉身,那掌已落在肩上,被撞上了門板,門栓嘎吱地呻吟一聲。
「蘭……」
榮德的聲音與門同時響起,又同時止住,靜得仿佛從未有人來過,謝暄在陡然狹促的空隙間轉身,鼻子幾乎蹭著門板,手摸向門栓的時候,口也微微張開——
「榮……嗯!」
聲音瞬間被悶進掌心,顯得急促,仿佛是在求救,又仿佛是告訴所有人,別進來。
靜謐的外間響起了腳步聲,這個自小在宮裡長大,比誰都懂禮的榮德似乎忘了規矩,砰砰地朝院子跑去。
隨著聲音遠去,捂在唇上的手掌微微弓起,唇峰掃著掌心,掌心也撫著唇瓣,謝暄緊張地一退,毫無意外地退進了散發著熱氣的胸膛,頭頂直覺傅行簡在下壓迫近,不知何時已近在咫尺,
「蘭時。」不過是氣息罷了,耳邊仿佛起了火,單單只是叫了聲名字,一股酥麻直竄向全身,腹部酸軟,手指發麻,指尖捏不住的門栓,重新掉下來,恰好卡得嚴絲合縫。
「我好想你。」
暗啞的聲音似風般起得突然,輕拂入耳,卻又重重敲擊,每個字伴隨著傅行簡喉間的微震,一波又一波地撩撥著耳廓,謝暄頭頂嗡地一下,若不是環在胸前的手臂箍著,整個人險些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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