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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以令瞥了南宮賜一眼, 有些生硬地想遏止這個話題:「師尊,你別想太多,不管你活著還是怎麼樣, 一日為師,終身為……」

這句話一出口,他腦中不合時宜地想起思無眠曾笑說, 他跟南宮賜是「一日為師終身為夫」。

於是,他倏地停口, 臉頰一熱, 轉身背對著南宮賜, 繼續道:「反正我不走,師尊,你別想甩掉我。」

南宮賜沒計較謝以令稱得上「以下犯上」的語氣,出神地盯著他的後背, 清瘦卻不過分單薄,熟悉的背影輪廓與十年前的少年重疊。那時的謝辭對外盛氣凌人,對他卻從不發火。倘若自己惹他生氣, 則會像現在這樣,一言不發地轉過身背對著人。

可是,一個人失憶後, 言行舉止真的會和以前一模一樣嗎?

南宮賜並不這麼覺得。他微微皺眉,總覺得有些東西要呼之欲出。

謝辭與阿四之間相處時, 那些無意識間的熟稔舉動;顧桓之中毒, 他脫口而出的「顧三公子」;還有……自稱普通人,卻熟知仙門秘術與陰屍弱點、在雨花台上熟練打出南歸仙術……

種種細節,似乎都在讓南宮賜確信自己心中的想法。

或許謝辭自己都沒發現,他的未盡之言, 早已被這些細節出賣了個徹底。

可他為何不坦白?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回想重逢那夜,兩人生疏又怪異地互道名姓。

南宮賜的身體隱隱顫抖,他掐緊了掌心,像以前一樣道:「好了,是我失言,你彆氣。」

幾乎是剛開口,謝以令便急不可待地轉過身,刺蝟一樣扎進他懷裡。

管他什麼師道禮則,這個人就該這樣跟他抱著。

南宮賜不動如山,恍若入定。謝以令聽著耳下如蟬亂顫的心跳,慢慢明白過來。

休息完後,幾人又馬不停蹄地前往白骨山。

白骨山名為白骨,除了長有可肉白骨的紫微草外,其山形也像極了一具白骨。

山腰寬大,山頂有一巨石,遠遠看去,仿佛一顆頭顱。旁有一棵頂天青松,枝繁葉茂,狀如扇面。

三人御劍飛至山腰,再不能進去,只得下了劍步行。

剛一挨地面,南宮賜突然身子猛地一傾,吐出一口殷紅的血,止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

謝以令眼疾手快地扶穩他,回過神來後背一瞬間沁出了冷汗。

「扶風道長!」顧桓之也嚇了一跳,見南宮賜額角已是汗珠大滴大滴地落下,忍不住道,「不如我背你吧。」

阿四道:「我來背!」

南宮賜俯身的角度剛好沒讓血跡沾到身上,他搖頭想要拒絕,卻聽謝以令說:「還是我來吧,顧師弟,煩請你在前面帶個路。」

說罷,他走到南宮賜面前,彎腰半蹲在南宮賜:「師尊,上來。」

話音落下,背上一重,一股極淡的冷香從他頸間傳到鼻中。

山路並不好走,尤其是謝以令他們走的這條,幾乎算不上是路。

腳下的泥土濕軟,黏得謝以令快要抬不起腳,每一下都走得格外費勁。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抬頭看了看四周,問道:「怎麼感覺這裡的水汽很重?」

經他這一說,顧桓之才發現自己的袖子竟已濕潤一片:「大概是林深總有水霧吧。這白骨山雖多靈芝仙草,可也不乏毒草凶樹,還是小心為妙。」

謝以令道:「顧師弟似乎對這兒很熟悉?」

顧桓之將霜客作拐杖,一邊走一邊道:「我也是道聽途說罷了,傳聞那位青衣散人,名作柳微緣。」

「柳微緣?」謝以令蹙眉,覺得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咳咳!他的姐姐,是墨知年墨前輩的髮妻。」南宮賜的嗓音低而沙啞,說話間,有股溫熱的氣息輕輕掃過謝以令耳廓。

「對!」顧桓之想起來,「墨前輩的妻子名為柳微蘭,據說與其弟相差十多歲,柳家老來得子,對他尤其看重,可這位柳公子平生除了遊山玩水,就是研究藥理,常年不願歸家,直到兩位老人去世,才回家看望過一次。」

「他雖是墨家三位公子的舅舅,可墨家出事,好像從頭到尾也沒露過面。」

謝以令聞言,不免有些擔憂。聽起來,這人性格冷漠,不知道願不願意出手相助。

「累了嗎?」正想著,背上的南宮賜忽然問。

謝以令搖搖頭,沒注意南宮賜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空靈,只繼續往前走。

越往林子裡,水汽越重,不大一會兒,竟然起了山霧。

山霧漸濃,謝以令緊緊跟著顧桓之,一步也不敢落下。霜客周身透出藍光,他盯著那點藍色,一步一步走上去。

山霧越來越大,謝以令幾乎快要看不見霜客的影子,只能憑著感覺往前走。隨著霧氣入體,他胸口變得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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