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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褚衛敏。

輕霧從小金籠爐飄出,絲絲縷縷,蘊著滿屋鵝梨香。窗邊少女小坐,烏髮挽髻,一根碧玉插簪,纖纖素手穿於針線。

褚衛憐走近了瞧,原來她在繡自己的嫁衣。

「哎,你走路怎不出聲,好生嚇人。」

禇衛敏埋怨。

「怎沒出聲了?分明是阿姐太專注,不曾留意我。」

褚衛憐坐在她身旁看,「你嫁衣不早就繡好,怎麼還要再繡?」

褚衛敏放下手活,無語:「這叫畫龍點睛,你可曉得?我總覺得它不夠好,老想著再繡幾筆、再繡幾筆,你瞧。」

她指了嫁衣蓮花的黃蕊給褚衛憐看,「這原來是沒黃蕊的,我今兒繡上去,你再瞧,衣裳是不是亮麗很多?」

褚衛憐點點頭。

褚衛敏摸妹妹的頭,無奈又好笑:「今生也就嫁這回,哪家娘子不想大婚當日美些?嫁衣當然重要了。我這叫對自己上心,不像你......」

「你年後也要出嫁了,母親和奶娘繡嫁衣都比你急,你可去看過幾眼?知道有哪要補?哪兒還可以再添?」

褚衛憐懶洋洋地躺下。

小炕上,陽光從窗台照進,她眯著眼輕鬆笑:「阿姐太多慮了,嫁衣有母親和奶娘繡,自然極好,我何須擔心呢。」

「……」

褚衛敏簡直無話可說。

她不是很想嫁給夏侯瑨嗎?

當初自己那麼想嫁周垚,以為能嫁時,日日在盼,把嫁衣看了又看。後來換了龔表哥,興致就沒那麼高,但畢竟是自己大婚,還是認真對待起嫁衣。妹妹這模樣……真是太隨意了。

褚衛敏手揉額頭,不再跟她說話了,繼續繡。

褚衛憐微睜半眼,罅隙里偷偷瞧她。瞧她眉目傾注、模樣安然……最後閉上眼睛。

嗯,挺好的,看起來阿姐已經看開,安心待嫁龔表哥了。

九月初九重陽夜。

夜晚用膳,一家團聚。

林夫人給禇父加菜,看著他黝黑的臉:「出去一趟,曬成這樣。」

禇父道:「巡鹽各州各縣城跑,哪有不曬的。你且看,等二郎從西北回來,保管比我還黑。」

不提禇凌還好,提了禇凌,林夫人又要淚汪汪。

她拭淚埋怨,看著自己這個兒子:「西北到底有什麼好,你還非得回了姑母,上趕著去。」

「你......唉,天底下就沒有你這般蠢的人!」

飯桌上,禇凌飛快扒著碗裡的飯。

比起他大哥禇允恭,在林夫人眼裡,這個兒子可謂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多大歲數人了,孩子都能滿地跑,平日裡也沒少氣她。可驟然得知他要走,林夫人卻不捨得多罵。

禇凌吃的快,沒一會兒放下碗筷。

他朝林夫人嘻笑:「母親此言差矣,天底下多的是兒子這般『蠢的人』,拋了父母妻兒遠去西北,打戰還衝在前鋒。」

林夫人啞口無言,怎不懂得此理,可她就是捨不得禇凌,更別說現在西北還沒戰亂。

每當她說不過禇凌,都會讓禇衛憐出手,誰叫這丫頭最伶俐呢。

「眠眠,你說!」

林夫人實在氣不過了。

禇衛憐與林夫人鄰坐,方便了林夫人手肘捅她。

阿娘發話,褚衛憐只好放下手裡的羊腿,無奈道:「二哥,子不違母命,母親說你蠢,那你就是蠢。」

「眠眠,你說什麼呢!」

褚凌被她氣到。指頭屈起,一顆花生飛過數盤佳肴,彈在了禇衛憐的腦門上。

禇衛憐一摸腦袋,還沒來得及把話噼里倒,就聽他說,「二哥真是白疼你了。」

「哦,聽說西北羊腿最香了,等二哥歸驚,不忘帶奇珍美玉,也不忘爹要的兵器,但就不給你帶羊腿。」

禇衛憐剛要發動,立馬癟了。淚汪汪地坐下:「二哥,我要羊腿......」

眾人哈哈大笑。

今夜正值重陽,冷宮內,福順在燒水。

廊下燒好水,福順提壺進屋。

昏黑屋子裡,床上臥著一人。

待福順點亮燭燈,那人掀被褥坐起,臉還是夏侯尉的臉,手背卻粗糙,布滿褶皺和深紅的血管。

福順倒了熱水遞出,那人飲下,被燙過的喉嚨好像長出毛。

此人臉部扭曲,嗓音尖細:「屋外的動靜我都聽到了。死太監們,不讓人活,這麼冷的天,竟然把你們曬的被褥全潑濕,還把你們的吃食倒給狗!腌臢玩意兒,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不如我替殿下殺了他們!」

「別了。」

福順按住他的手:「殿下不在乎,他們愛折騰便折騰吧,別打草驚蛇。先等著,總有他們死的一天。」

重陽佳節,萬家歡慶。

京城西安平街的酒樓內,有人一席白麻,臨坐窗邊,持杯而飲。煙火轟得飛升,他望向樓下萬家燈火,車水馬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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