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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倏地聽見一聲笑,在後頭,是冷的。

褚衛憐回頭瞪他。

輕眯的眼神,無盡威脅。

夏侯尉只好面無表情:「是,她是來送東西的。」

雖然他不是那麼配合,但好歹沒拆台,褚衛憐還算滿意。

夏侯瑨打量起他。

在打量什麼呢?

褚衛憐也從夏侯瑨的視線看去,那位落魄的皇子站在日光下,左臉的巴掌印尤其明顯。褚衛憐後背都快滲汗了。她無從辯解,決定先發制人!

「天哪三殿下!」

她快步走向夏侯尉,左瞧右瞧:「你的臉怎麼了?可是被人打了?何人如此囂張啊?」

水波似的眼眸,清透無辜。朝著他輕輕一眨。

夏侯尉突然感覺心猛跳,強勁的生命破骨生根。

「哦,沒什麼。」他的目光飛快挪開她的臉,轉而看向夏侯瑨,「三哥你也知道,宮裡多的是人作踐我,這些不算什麼,我早已習慣了。」

是啊,是啊,他早已習慣了。褚衛憐在心裡重複,只盼夏侯瑨快快以為,這巴掌是別人打的,不是她甩的。

夏侯瑨仍狐疑地打量。

最後好像信了,點點頭,去拉褚衛憐的袖子:「走吧憐娘,別待在這兒了。」

二人剛要離開,突然背後傳來一聲「表姐」,擲地有力。

她和夏侯瑨刷刷轉頭,但見夏侯尉笑了,撫摸臉頰的紅印:「快入冬了,多送些炭,我會冷。」

莫名其妙的,這是哪出?

褚衛憐心想。

不過夏侯尉一直以來,古怪的行徑也不少,她懶得多糾結,拉住夏侯瑨就走。

兩人出了棲息宮,一路往前。

風悄悄,樹悄悄,日頭曬得人暖和,夏侯瑨又在袖裡牽住她的手。

他的手掌寬大,溫和。這是第二回 偷牽了,褚衛憐不再驚得抽回。

她低下頭,先燙了會兒臉,再朝夏侯瑨欣笑。

夏侯瑨的臉亦是紅。

兩人慢慢走,沐浴日光。褚衛憐的眼睛四處瞧,宮牆楊柳風,白雲飄萬里,光陰忽而變慢了,慢到一瞬一息極為清晰。她甚至看到了日暮青山,晚風送人。

快到宮道口分別時,夏侯瑨輕輕喚她。

「憐娘,三弟也是可憐人。不如放他一命,讓他苟活著罷。」

他還是猜出了。

褚衛憐本也不覺得能完全瞞住。可是她不想答應,不想放過夏侯尉。

「你不是也厭惡他?為何要替他說話?」

「憐娘。」

夏侯瑨忽然駐足,握住她的肩:「我是厭惡他,我很早與你提過,他這人陰險,不是好人。你可知我此話何來?」

「何來?」

「我親眼見他燒了太后的禮衣,把罪賴給尚衣局的太監。那一年他才七歲。」

七歲?

褚衛憐愣住,驟然憶起多年前的一樁往事。那樁事很小,甚至不起眼,快要淡出她的腦海。可她記性很好,又想起了——似乎也是她七歲,在姑母的慈寧宮小住。

那天姑母要去岱山祭神,尚衣局送來的禮衣卻被火燒出洞。姑母大怒,要處死那些小太監,還是她給攔下的,最後補救禮衣替他們求情。

那時候她想,誰會好端端給自己招罪,這些小太監多半是被人陷害的。

今時今日,她才恍悟,果然是被人陷害。

原來是他,夏侯尉。

「但是憐娘,」夏侯瑨又嘆:「三弟如此,已是小人,我們不要做和他的同類。他生得可憐,從小沒娘,父皇母后不管,更沒哪個宮妃會接近他,宮人無一不嫌他晦氣。他從小沒人教養,也難怪變成這樣。我們是君子,君子不以權勢欺人,不如就饒恕他,放他苟活著吧。」

夏侯瑨是君子,褚衛憐心想,她可不是君子呀。

她放過夏侯尉,誰又來放過以後的她?她是一定會讓夏侯尉消失的。

可是眼前的年輕小郎君,如此苦口婆心勸她。他的目光是如此專注,又含夾希冀,褚衛憐想做他眼裡的君子,儘管只是表面上。

反正除掉夏侯尉,多的是辦法。

或者哪年冬天就凍死了?哪場風寒就病死了?她可以讓他無聲無息地消失。

褚衛憐盤算好,望向夏侯瑨。

「好,既然瑨表兄開口了,我也便放下。」

她朝他笑。秋風中的少女,笑容清甜又真摯。夏侯瑨又忍不住捋她的碎發,「憐娘,你真好。你為吾妻,吾何幸也。」

月底,褚衛憐回家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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