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此言,那人倏然墜下兩行清淚,艱難地跪在李長曄跟前,「大人,您終於來了,草民牛大……是……樾州府城的一名鐵匠……求大人……為草民和……所有枉死之人做主……」
他以頭搶地,哭得泣不成聲。
李長曄神色複雜,默了默,問道:「除你之外,可還有倖存之人?」
牛大搖了搖頭,「本還有一人……他不像草民傷了腿逃不出去……大抵十幾日前……冒險出了洞……就再未回來……草民將圖紙……給了他……托他帶出去……難道大人們……不是他帶來的嗎?」
眾人對視一眼,皆沒有言語,他們上山時並沒未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恐那人已是凶多吉少。
牛大已是十分虛弱,尤是在說了這麼多話後,像是沒了氣力,癱靠在洞璧上。
「先出去吧。」李長曄道。
杜珩舟脫了外袍,披在牛大身上,而陳鳴則將火把給了杜珩舟,將牛大背了起來。
「勞煩大人了。」牛大伏在陳鳴背上歉意道,分明已是累極,可他還是堅持著問,「不知大人可有去過草民家中……草民還有一老母……不知草民不在……她可還好……」
打聽到這人的名姓,又聞是鐵匠,陳鳴便已想起,他當就是那莊氏來報的失蹤之人。
陳鳴一時間喉中發哽,他無法答他這話,想來牛大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定是因惦念著他那瞎眼的母親,想著若他走了,母親無人贍養又該如何是好。
卻不知支撐他活下去的人,在他被抓後不久,就已不在了。
陳鳴忽而對那些賊人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那幾十具屍首背後,是多少人望眼欲穿的期盼和等待。
卻沒了,都沒了。
陳鳴到底不忍告訴牛大真相,只道:「且先出去好生養傷吧。」
眾人出了礦洞,李長曄吩咐陳鳴、岑仲及兩個侍衛先行下山,送牛大就醫,再尋人來,好搬運處置礦洞內的屍首。
「殿下,您累了好幾日了,也一道回去吧。」杜珩舟勸道,「這裡有微臣幾人守著就足夠了。」
李長曄搖了搖頭,看了那礦洞一眼,他知道,這些屍身怕不能被家眷們領回去下葬了。
「孤留在這裡……」
李長曄話音剛落,就見杜珩舟面露驚恐,高喊著一聲「殿下小心」,欲衝上前來。
李長曄折首看去,便見一枝羽箭直直往他心口處射來。
十一月初七,樾州府衙後宅。
裴芸正準備洗漱睡下,就聽得外頭一片嘈雜,書硯推門而入,喜道:「娘娘,殿下回來了。」
裴芸忙起身去看,就見太子已然入了西廂,還閉了門,她心下疑惑,等了片刻,才見常祿出來,手上拿著一件帶血的中衣。
她蹙眉,上前問道:「殿下受傷了?」
常祿不想迎面就碰上了太子妃,讓他想藏也藏不了,只得低聲道:「殿下不欲娘娘您見著血,回來後便趕忙命奴才幫著換下衣裳。」
裴芸往裡頭看了一眼,提步入內,就見太子坐在小榻上,因傷不便,正艱難地自己穿外袍,裴芸悄然上前,幫了他一把。
李長曄折首,在看見裴芸的一刻,唇間漾起淡淡的笑,「無事,傷得並不嚴重,養了幾日,已然好多了。」
他自是不會告訴她,那箭來得飛快,他避之不及,箭穿透他的右肩,甚至險些傷及他的心脈。
瞧他蒼白的面色,傷得嚴不嚴重,裴芸還能看不出來。
不想太子這個人不僅命硬,嘴也挺硬。
她輕嘆了口氣,「殿下查案,也得顧及自己的安危。」
她倒了杯熱茶遞給太子,順勢問道:「殿下去了那麼多日,可曾尋到那些失蹤之人了?」
李長曄端著杯盞的手滯了滯,眼睫微垂,「尋到了……近七十餘人,僅活了一人。」
裴芸驚了驚,旋即攥緊了膝上的衣裙,「那些人的屍首,可都還給他們的家眷了?」
這人雖死了,但好歹看見屍首,也算有了個結果。
「沒有。」李長曄的嗓音很低,語氣中透出幾分無奈,「那些屍首堆疊在洞中許久,腐敗嚴重,恐滋生疫疾,不能歸還。待此事了,那些人的家眷孤皆會命人補償。」
驟然聽得「疫疾」二字,裴芸猛然一個激靈,似撥雲見日一般。
她怎沒有想到,這疫疾可是天災,亦可是人禍。
指不定樾州疫疾很有可能因此而起。
「殿下是怎麼處置那些屍首的?」裴芸問道。
「命人抬至礦洞外,燒了……」
「都悉數燒乾淨了?可曾有遺漏?」裴芸追問道。
見她語氣焦急,李長曄不禁蹙了蹙眉,但還是頷首答:「此事是杜縣尉所辦,當不會有所疏漏。」
裴芸稍稍放了心。
可若不是因此,那樾州疫疾又是怎麼爆發的。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