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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照自嘲一笑:「我在國師見證下立的血誓,與你先祖立下的一樣,他一日不飛升,誓言一日不得終結。你看不見我,是因為我非人非鬼非魂,你所聽見的我是我一生所有仇恨惡念,鎖在那魂珠內,煉化成鎮墓凶獸,護住他的魂魄。若非你失手打碎魂珠,我還碰不到你。」

「你把自己煉成鎮墓的凶獸?為什麼?」嬴光內心覺得失照更懂明夷的想法有一瞬動搖,「明夷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失照打斷他的話:「他不必知道,也不會知道的,這是我自己的贖罪和私心,與他無關。你方才說要問我旬恢?那人沒什麼好問的,他早魂飛魄散了,就算世間最好的巫師給他招魂,也不可能招到。」

「我不給他招魂,問你就夠了,陛下。」嬴光走到明夷的書案前,自然地席地而坐,「明夷的境況我剛剛也說了,信不信由你。」

聽完嬴光的話,失照沒有表示信服,也並未出言質疑,嬴光就這麼跟空氣僵持著。

「旬恢的遺言,我知道。」失照忽然開口,嗓音疲倦卻帶著戾氣,在濕悶的地底迴蕩,「他是該死,但有關明夷的事……我不是史官,可我和那個畜生一樣都當過皇帝。」他平靜地敘述著,仿佛是當年的一個旁觀者,「你知道我,朕是在什麼情況下殺了那個畜生,登上皇位的嗎?」

嬴光抬起頭,他無法分辨聲音的來處,眼前卻隱隱浮現記憶中曾在蘭台幻境裡見過的那位,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即刻就要吹燈拔蠟的模樣的年輕帝王。

「是龍床,旬恢的龍床。」失照突兀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朕是從龍床上爬出來的皇帝,下了龍床,才登上大寶,才奪回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憶起當年,他還有些恍惚,「我本以為自己至少會將他凌遲……」

「可是你沒有。」嬴光架起一條腿,用膝蓋撐著手臂,是他坐在野地里開研討短會的一貫姿態,「按你們的標準來說,我也是史官。我的同僚找到了旬恢的墓,你按諸侯之禮,把旬恢葬在了他為自己修建的皇陵里。」

失照沉聲喝道:「那是明……那是他求我的!我從未見過他求人,他卻求我,讓那個人體面地去死。」

「可我不信你不知道,他為什麼求你。」嬴光道。

失照苦笑道:「無非是,既不願那人受辱,又不願我背上殘暴的罵名,他就是這樣。」

「你想知道我和那個人聊了什麼?」他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麼,大概是那個人同我說,我永遠不可能代替他的位置。這難道不可笑麼?且不說為君如何,這畜生又怎擔得起『摯愛』二字?」

嬴光只道:「我也知道旬恢的遺書里寫了什麼,是我親眼看著他的陵墓被挖開的。」

失照的聲音轉了個調,染上快活的語氣:「你們把他的陵墓挖開了?好啊,好!這也是他的報應!」

「我只想知道你和旬恢談了什麼,陛下。你還不知道吧,明夷在這裡,每到忌日都會被迫回憶他自刎那天的情形,平日有什麼不妥,也會被扯入可怖的幻境。」對這位無形無狀,自稱惡念的皇帝,嬴光出奇地有耐心,「明夷是被執念困在蘭台的,他的執念因何而起,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又何談放下。要想超度他讓他解脫,除了問你,我不知道還能問誰。」他站起來,一步步走上明夷的床榻,將枕邊的紅線捧起,「成王敗寇,旬恢是你永不可能翻身的手下敗將,必死無疑,你不需要與他平等對話。而這場對話,恐怕還是你求來的。」

失照冷哼一聲:「可笑,朕才是勝者,需要求他什麼?」

「求他,把完整記載了明夷前半生的<列國通志>交給你。」嬴光將紅線收入口袋,「旬恢為明夷建蘭台,設官署,又親自為他作傳……畢竟曾經相知,又怎會不了解明夷所想,必然留下了完整的<明公子列傳>。」話鋒一轉,他直截了當道,「你比當時的他更尊重明夷,如果伸手找他要什麼東西,也只能是這個了。更何況,你到現在,都沒有喊過一次明夷的名字,無非是覺得,若不是你,明夷就不會自刎。」

嬴光每念一次明夷的名字,於失照而言,都給他帶來一種難以擺脫的鈍痛感。

「我要殺你,比掐死一隻鳥更簡單。」失照厲聲警告。

「我是最後一個蘭台陵丞,」嬴光聽著他的聲音,眼中逐漸描摹出那青年帝王癯羸的身形與面龐,「要是我死了,明夷還沒有往生,就再也沒人能幫他了。」

「你不會掐死一隻鳥,更不會殺我。」

失照「啊」了一聲,帶著些恍惚與茫然的意味。

明夷的自刎,是他過往所有經歷推著他一步步走向的,執劍的是壓在他肩上的一切,不該由失照一人承擔,但嬴光沒有義務組織失照去鑽牛角尖。

「陛下,我只想知道,你們那天談話的內容。」

第37章 37.成王敗寇

兌朝元君初年,巽京。

今日是中孚遺民的大喜之日,公子復國,易國號為兌,城門上的牌匾也易名巽京,長街兩側鮮花夾道,城中四處萬人空巷。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公子失照的車駕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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