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在水面上,沒人說話,便只聽見單調的搖櫓聲。約莫一刻鐘後,前方水天相接處忽然顯出連串的艨艟戰船,福雲見了,便道:「奇怪,官人們不都上山了嗎?還有什麼大人物要來?」
明新微聽到此言,這才轉過身,往行船前方的水域看去,越看,臉色越凝重。她沖船夫道:「掉頭!」
「啊?劉太尉吩咐說,人送到了才能領錢啊!」 船夫不干。
「我付你雙倍價錢,立刻掉頭!」
那船夫嘀咕幾句,到底不敢同貴人犟嘴,只好把槳櫓用力一壓,開始掉頭。
福雲覷一覷她家女郎的神色,也帶上一絲害怕,問道:「女郎,詔安不會出問題吧?」
秋珍冬珍相互拉了手,惴惴不安。冬珍望了望無垠的水面,懵懂道:「就算我們回去,也幫不上忙呀!」
福雲瞪她一眼,她便吐吐舌頭,繼續啃脆棗。
好在船小好調頭,小船在戰艦登陸前回到了虎頭灘。
明新微攔住要下船的福雲三人,沖那黑瘦的船夫說:「勞煩你,還是把她們送到原定的地點,見了接頭的人,就說辛先生見有貴人來訪,折返相迎,累你多跑一趟,讓他付你雙倍酬勞。」
福雲聽到此處,眼裡含了淚,搖了搖頭。秋珍冬珍也來拉明新微的衣袖。
明新微拍了拍福雲的手:「聽話,你們要把話帶到了,別短了別人的酬勞。」
她話裡有話,福雲聽懂了,終於點點頭。
兩廂別過,明新微抄了上山的小路,一路狂奔。路上摔了一跤,也顧不上查看,忍著痛,繼續往山頂跑。
等她跑到山頂時,正聽有人高聲唱道:「收御酒——」
她在前
面排排坐的諸位將領中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楊束,又往外找去,終於在快出演武場的末席,瞅見了喝得微醺的楊束,她想起他剛上山時,便躲在夔州小卒里,如今詔安儀典,也縮在末位。
她躡手躡腳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見他難得有幾分遲鈍地轉過身來,愣愣地看著她,而後一把把她拉到面前,捧著她的臉,仔細研究,還在她的下頜邊緣,不斷地摩挲。
她一掌拍開他的手:「你還清醒嗎?」
楊束被打開了手也不惱,變本加厲地過來圈住人,像是怕她跑了:「你是何人假扮?這人皮面具做得不錯。」
「什麼人皮面具,是我!」
楊束不信,反駁道:「胡說!她不會回來!這人看著柔弱,實則狠心異常,連個知音的位置都不願意給我。」
明新微頓時頭大:「什麼知音?你究竟喝了多少?」
她心想,算了,這人是喝掛了,還是趕緊找尉遲禮他們吧,於是轉動腦袋,開始四處搜尋。
楊束卻不准她四處亂看,把她的頭掰回來固定住:「知音啊,這你都不懂?」
他湊到她耳邊,用分享一個機密的語氣道:「偷偷告訴你吧,就是可以千萬里,短長亭的那種。」
當初她幫盧白鷺寫定情的《江城子》,詞雖然是幫人填的,但內容是合她心意的。結尾一句,便是「塞外知音雲外信,千萬里,短長亭」。若是知音來信相邀,不辭千里萬里,長亭更短亭。不過這裡的知音,當然不是字面意思的知音。
明新微聽見的瞬間,只覺面上一熱,耳朵也微微紅了。
楊束又把額頭貼到她的脖頸邊:「我把她當知音,她卻不把我當知音。果然,大師兄說得不錯,長大以後,交朋友很難。」
明新微只覺得臉上燙得嚇人,一動不動,囁嚅道:「你、你把她當知音啊?」
「是啊,算是、算是除了狸奴以外,我最好的朋友吧。」
狸奴?
她怎麼能把一個醉鬼的話當真?但她忍了忍,還是狠狠推了他一下:「狸奴是誰?」
楊束緊緊貼著她的脖頸,死沉死沉,一動不動:「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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