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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身後父親的聲音道:「若至中秋,仍無事發生,再按此法行事。」

三嬸叫喚起來:「還要等到中秋?須知夜長夢多——」

明老爺子漫聲道:「倘若端王在那之前失勢,你便讓樞哥兒多往國子監走動走動。」

三嬸定在原地,聽說這是話裡有話,但腦子尚轉不過彎來,遲疑著問她家官人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一魚兩吃,雙面下注。

倘若端王倒台,那他們就是太后的嫡系,鮮花著錦,不在話下。

倘若端王勢大,那就當機立斷,棄車保帥,劃清界限。

福雲沒進得前堂,只能等在門外,見她家女郎出來了,飛撲上去,哽咽道:「女郎若要走,可否把福雲的身契也一同帶走。」

「噓,回去說。」

兩人回瞭望月小築,明新微從匣子裡拿出一疊契書遞過去:「這是你同秋珍冬珍的身契,你拿好,到時你們一併走吧。」

「什麼意思?女郎你不要我們了嗎?」 福雲不接,反而將雙手背在身後,緊張道。

明新微便將契書放在烏木茶几上,揀了圈椅坐了:「你們現在就是自由身了,想做什麼做什麼,想去哪裡去哪裡,何談要不要的?」

「我不要,女郎去哪兒我去哪兒。」 福雲眼圈紅著,撅嘴道,「便是去敲登聞鼓,我也替您望風去!」

福雲對這些事一知半解,只覺得自家女郎受委屈了,敲登聞鼓便是她能想出來的最大的主持公道的法子,可惜,這事兒,敲登聞鼓可沒用。

「好端端的,誰要去敲登聞鼓?」 明新微笑了,「我若是朝不保夕,既照看不了你,你也拖累我,不如奔你個人前程去。」

福雲一聽自己會成拖累,心下一酸,卻也覺得有道理,自己文不能成,武不能打的,確實沒用。呆愣了一瞬,道:「前程?我有什麼前程可奔?」

明新微道:「前程,就是前面的路程,你想往哪兒走,哪兒就是前程。」

「我想往哪兒走?我能去哪兒?」 福雲吸吸鼻子,「離開明家,我也沒家了。」

明新微沉默了一瞬,才道:「若你想留,並留下,若走,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兒——譬如,之前你想做,卻不能做的事,讓你覺得開心的事,快活的事,覺得不枉此生的事。」

「開心的事,快活的事,不枉此生的事?」 福雲重複了一遍,搖了搖頭,「我想不出。」

「你想不出,是因為你沒想過。」 明新微捏起桌上的茶盞,「就像這隻建窯茶盞吧,過去一直裝著龍團茶,滿滿當當的,自然沒空想,自己想裝什麼茶。只有等它空下來,靜靜想一想,四處看一看,才能發現,哦,原來這世上還有雀舌、鷹嘴芽白、毛尖、石花,選擇有的是。」

「啊?那、那多久能想到呢?」 福雲有些意動,也有些糊塗。

明新微一笑:「不急,慢慢想,一輩子且長著呢。」

她將茶盞放下,輕輕壓在契書上,起身道:「你好好想,我困得慌,且去榻上歪一會子。」

福雲便坐下來,呆愣一會兒,才伸手捏起那茶盞,細細打量——密密的金絲兔毫紋路,裹在建窯溫潤的釉質里,好似茸茸的,又好似刺刺的,撩撥了她的心弦一下。

她想,一隻茶盞,也能選擇自己想裝什麼茶嗎?

中秋節的前一天晚上,福雲想到了她的答案。

她先是拎一塊抹布,在明新微面前假裝忙忙碌碌,擦擦這個抹抹那個,但眼神亂轉。

「你有話說?」

明新微沒抬頭,捏著一本《嶺南風物誌》在看。

福雲咬咬唇,將帕子一擱,鄭重道:「我想好了!」

「什麼?」

「就是茶盞裝茶一事,我想好啦!一隻茶盞,就非得裝茶嗎?它也可以選擇什麼都不裝!」 她將那隻金絲兔毫建盞捧到明新微面前,在燭光下晃動了一下,釉質瑩潤,微光點點,「瞧——多美啊,誰規定它,就一定得是茶盞呢?」

明新微露齒一笑,暢快道:「是,它反正是它自己的,想是什麼是什麼。」

福雲撓撓頭,又苦惱道:「唉,可是也是建窯的工匠,把它造成這樣的呀。」

「出窯前,總之不歸它管,出窯後,它便是它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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