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染著黃頭髮,耳朵上還戴著耳釘,臉上的青春痘此起彼伏,泛著坑坑窪窪的紅。
他站在大眼旁邊,穿著件兒校服,上頭用筆塗得亂七八糟,他縮著脖子和手,也不敢抬頭,整個人顯得非常不安。
陳雙走了過去。
大眼推了那男生一把:「是他不?找沒找錯人?」
陳雙端著碗,垂眸吃肉,淡淡說:「沒有。」
這話說完,那男生哆嗦了一下。他見到陳雙就明白自個兒為什麼會招惹這些人了,本來昨天敖猛對著他胸口踹的那一下就還沒好,今天剛放學就讓人堵門口了。
不是什麼學生,說不上話,和他們那些小打小鬧不一樣兒,往門口一杵,特瘮人。
要是早知道他絕對不會嘚嘚嗖嗖去給人出頭,招了這事兒,還不一定能不能囫圇個兒出去。
想到這兒,他抬起頭,咽了咽口水,討好道:「哥,我錯了,以後再不敢了,昨天猛哥踹我那一腳還疼著呢,你大人大量,別和我計較了。」
大眼他們都沒說話,打撞球的客人饒有興致地往這邊打量,看熱鬧。
陳雙忽然有一種交換角色的錯覺,那天在校門口也是這樣,一群人圍著,而他就只有自己。
陳雙沒說話,跟沒聽見似的,低著頭吃東西。
那人身上都冒了冷汗,剛打算再說幾句軟話,忽然聽見那個男生沒有語氣起伏地說:「要麼你今天橫著出去,要麼下周一去堵你那好弟弟李睿,怎麼對我的就怎麼招呼他,選哪個?」
根本不需要考慮,那男生如蒙大赦,立刻說:「我選第二個,哥,第二個。」
……
「李睿是哪個?」
桌上圍滿了人,熱騰騰的火鍋雞翻滾著菜,旁邊摞著兩箱啤酒,一群人吃得熱火朝天的,陳雙喝著汽水兒。
聽見王振問,慢吞吞開口:「同學。」
王振:「你們有矛盾?」
陳雙懶得說那些家長里短磨磨唧唧的煩心事兒,又把耳朵摘下來了,伸手去夾菜。
王振踹了他一腳。
十一點多,夜深了,地上堆滿了酒瓶子,一桌的人在那兒醉醺醺地吹牛,做著發財夢,陳雙偷喝了一瓶酒,臉泛紅。
「振哥,你這隻手是怎麼沒的?」
陳雙問。
王振喝得有點多,眉宇間滿是意氣風發,灌了口酒,說:「狗咬掉的。」
他還是這麼說。
陳雙不信,追問道:「是什麼樣的狗?」
他一直盯著振哥的臉,清楚看到他的眼睛輕微定住片刻,那種失焦是回憶的標誌,透過安穩熱鬧的飯桌,忘向了其他地方。
然後,那雙眼睛閃過了一絲凶戾,深深掩藏在漫不經心的眼底,陳雙的心臟跳快了兩下,那瞬間,他感覺到了害怕。
來源於面前這個一直對他很好很好的中年男人。
「一隻能咬死人的狗,」王振笑起來,用唯一的手胡亂揉了陳雙的頭髮一把,靠近他的耳朵,低低說:「再見著那條狗,我把它的腦袋弄下來。」
周六,陳雙大早上被拍門叫醒,舅舅跟他說今天家裡要來親戚,讓他出去,到晚上再回來。
陳雙昨天喝酒了,睡得也晚,這才剛睡沒幾個小時,困得厲害,心裡的煩躁都快壓不住了,一雙眼睛沉沉盯著門口的人,沒動,也沒說話。
舅舅皺眉看他,片刻後,不耐煩地從兜里掏出五十塊錢,遞給他,說:「趕緊收拾收拾走吧。」
早上,王旭還沒起床,外邊天也剛亮。
陳雙裹著衣裳出了樓房,就像一下子從被窩裡進了冰箱,把他凍得頭突突的跳。
一輛計程車停在他的面前,他快速跳了進去。
網吧早上沒什麼人,清淨,他開了個位置,也沒開機,趴在電腦桌上,把衣服罩在頭上,閉上了眼睛。
估計是大早上就被拉起來,睡眠嚴重不足加上火氣旺,他心臟發麻,突突跳得難受,姿勢不對,脖子也有點發僵。
這樣哪哪兒都不舒服的情況下,他做了一個很不愉快的夢。
夢裡,他剛來到這個縣城。
爸媽去國外做生意的時候,遭遇空難,誰知道那是不是爸媽,反正陳雙連他們的骨頭渣子都沒撿回來,就沒覺得他們死了。
爸媽的朋友幫著他處理了後事,家裡只剩下他一個上初中的孩子,後事處理完,舅舅舅媽一家從老家趕到了廈門,說要收養他。
說實話,在這之前陳雙只見過他們幾回,是回老家過那幾次年的時候,每次見面他們都對自己很好,變著法兒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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