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跪在大眼墓前,看著上面笑嘻嘻的照片兒,老覺得大眼下一秒就能掀開那土包,從棺材裡竄出來似的,但是大眼始終沒出來。
他一直沒敢看大眼的遺體,他老覺得不大真實,大眼還有挺多事兒沒幹呢,他老是把「等哪天」掛在嘴邊上,可是那天來不了了。
毛哥醒了,陳雙下午放學去醫院看他。
他瘦了點兒,整個人沒什麼精氣神兒,毛哥性子穩,脾氣好,說話總能讓每個人舒服,人緣也特別好。陳雙來的時候,病房都是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
他拎著一兜子水果走進去,毛哥笑著看他:「雙兒來了。」
陳雙腳步有點沉,走過去,把水果放在桌子上,毛哥看看陳雙的身後,說:「眼熟,你同學啊?」
敖猛衝毛哥點點頭,陳雙說:「嗯,一哥們兒。」
這話說完,敖猛緊抿了下唇,目光落在陳雙的背影上。
「哥,我想問你點事兒。」陳雙低聲說。
毛哥做了個等一下的手勢,沖旁邊的人說:「你們先回吧,我跟弟弟說兩句話。」
病房裡的人就都出去了,門也被帶上。
「我知道你肯定得來問,他們都不敢說吧?」毛哥道。
陳雙點了點頭,那晚上陳雙沒問出來,他們沒人告訴陳雙殺大眼那個人的事。
毛哥靠在床頭,眼睛盯著虛空直了好一會兒,良久,他有些僵硬地開口:「大眼這事,我有一半的責任。」
陳雙從頭到尾都跟他們在一塊兒,就沒覺得毛哥有什麼責任,他打算安慰兩句,聽見毛哥說:「我沒認出他來,七年前,他跟大眼差不多胖瘦,人也黑,大眼過去的時候我就應該認出來的,我應該去把他拉住,拉住了,大眼就不能死。」
陳雙緊緊攥著衣袖,指甲壓得泛白,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天我跳下去以後……」
他想知道他跳樓後發生了什麼,從他跳到樓下到重新沖回二樓,用了至多兩三分鐘的時間,他在門口,二樓的窗也沒再有人出來,那個人為什麼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跳下去後,我跟他周旋了會兒,肚子被刀劃開了,」毛哥嘆了口氣,說:「肚子破了,身上的勁兒一瞬間就沒了,我也打不動了,他拎著刀沖我走過來,就是這會兒,你開始撞門。」
毛哥抬頭看他,笑了笑,說:「你救了我一命,他聽見門口的聲兒後,就匆匆跑了。」
陳雙:「他從哪兒跑的?二樓沒有門了。」
毛哥說:「電梯。」
陳雙一震,低促道:「怎麼可能?」
電梯是斷電的,電影院確實有個電梯,但是就沒開他倆逃命的時候還看見了。
毛哥說:「是電梯,他殺了人,從電梯大搖大擺走了,走以後,電梯又斷了電。」
敖猛:「他們在電影院裡躲那麼長時間,肯定有人幫他。」
毛哥點了點頭,說:「沒錯,鎖門的肯定也是那個人,振哥正在找。」
陳雙盯著毛哥,說:「振哥總說他的手是讓狗咬下來的,就是他砍下來的吧?」
毛哥安靜了一會兒,說:「你早晚都得知道,我也不瞞你,他沒騙你,他的那隻手,就是讓那個人咬下來的。」
毛哥說了一個很長的故事,關於七年前震動整個縣城的一個案子,是一個滅門案。
外面飄起了雪,這個冬季太過漫長。
陳雙指尖冰冷,聽著毛哥說起那年的事。
振哥其實還有一個姐姐,父母早亡,兩個人相依為命長大的。姐姐學習好,長大後成了個老師,嫁人生子,弟弟從小就和一群流氓混混打交道,三天兩頭打架,可還是挺有出息,自己開了個撞球廳。
那是七年前的大年夜,姐夫給他打電話催他來家裡過年,振哥和兄弟們打牌,往那兒走的時候春晚都已經開始了。
他掐著點呢,去正好能趕上吃餃子。
可他到的時候,房門開著,屋裡飄出來的不是餃子味兒,而是一股濃烈的血腥。
裡邊春晚還在熱熱鬧鬧放著,到除此之外,靜得嚇人。
他把門拉開,跑了進去。
走近客廳,他姐夫滿身是血的倒在飯桌旁邊,姐姐死在了廚房,他那個八歲的小外甥趴在他媽身上,猛哥去拉他的時候,發現小孩兒的脖子已經被割斷了。
振哥疼他的小外甥,那小孩兒從小到大成績都好,以後要考大學,有大出息的。
滿屋子都是血,振哥想把小外甥抱起來,忽然聽見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他飛速握起地上的菜刀,沖了出去。
那個滅門的兇手,手上正拿著翻出來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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