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本想攔他,可也知道除了太子殿下親自前往,無人能拿到他父親李國公的解藥。
大雪如絮,紛紛揚揚落個不停,馬蹄聲急,揚起一路飛雪,寒風裹挾著雪花,拍打在面龐之上,刺得臉頰生疼。
可穆翎似無所感,滿心都被崔羌那危在旦夕的境況所占據,他心急如焚,只覺時間仿若變成了一把利刃,每消逝一瞬,便狠狠在他心頭割上一刀,不敢有片刻的停歇。
是以,他不分晝夜地趕路。
漸漸地,身子在不斷奔波之下變得沉重不堪,雙腿軟綿綿地夾著馬腹,腰杆也快直不起來,每多騎一寸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其氣息更是紊亂得似這寒風肆意翻攪的飛雪,急促又毫無規律。
身世浮沉,往昔所恃,皆為虛妄。
他無父皇母后,亦非太子殿下,所擁所有之,毫無半分真實可言。
原來他的人生不過一場荒唐,所有東西都是假的。
他拿走了本屬於崔羌的一切。
可是,這都與他何干?
初臨這紛繁塵世起,他便是穆翎啊……
每一次艱難喘息,喉嚨處便似烈火在灼燒,灼痛感沿著咽喉直鑽心底。
可即便如此,他雙眸之中的決然未曾有分毫動搖,步伐亦未曾有片刻停歇。
太子殿下雙手死死攥著韁繩,不敢放鬆分毫。
直至跑到咳血,殷紅血跡自嘴角流下,他也只是胡亂用衣袖一抹,再度策馬揚鞭,在這冰天雪地間,發了瘋似的狂奔。
從前崔羌一次次挺身而出,那些護他周全的畫面走馬燈似的閃現眼前,於此刻都成了刺痛他的利劍。
他要儘快拿到蓬西子,將那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往昔種種,如同欠下的宿債,只要能救下崔羌,還他一命,此後,橋歸橋,路歸路,不復相知。
第58章
厚重的暗雲嚴嚴實實地壓在皇城上空,將那本就微弱的月色徹底吞噬。
更深露重,萬籟俱寂的夜被一陣急促且凌亂的馬蹄聲驟然打破。
國公府朱漆大門外,一人疾馳而至。
馬匹嘶鳴一聲,濺起門前飛雪。
騎在馬背上的穆翎身形晃蕩,面色更是慘白如紙。他雙眼滿是血絲,嘴唇也乾裂得起了皮。
值守的侍衛本被馬蹄聲驚得心頭一緊,還未等開頭詢問,只聞「撲通」一聲悶響,便瞧見那騎在馬上的人徑直從馬背栽倒下來,不省人事。
待走近一看,侍衛當即嚇得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忙不迭衝進府里揚聲通報。
「太子……太子殿下暈倒在府門口了!」
瞬間,國公府內燈火陸續亮起,一陣忙亂腳步聲後,李國公外袍隨意披在肩頭,略顯倉促地大步趕來。
眼見穆翎一人一騎,形單影隻,身後連個隨從的影子都瞧不見,平日裡沒什麼激烈情緒的眼眸中,此刻震驚之色怎麼也掩藏不住。
「快,把殿下抬進府里去!」
李國公急聲吩咐著下人,又趕忙差人去請太醫,額間皺紋因焦急擰成深深溝壑。
眾人手忙腳亂地將穆翎安置在內堂臥榻之上,片刻,太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藥箱碰撞發出清脆聲響,把脈施針,一番忙活,太子殿下才悠悠轉醒。
穆翎剛一睜眼,神情呆愣了一瞬,尚不及李國公開口詢問,忽猛地伸手,一把扯住李國公的衣袖,手上勁道之大,指尖都泛著白。
他嗓音帶著幾分沙啞與急切,「蓬西子在哪?快告訴孤!」
李國公眉頭擰得更緊,滿心狐疑頓生,按說這太子此番出行是與那崔羌一道的,如今這般情形,難不成是那小子遭遇了不測?
可他面上仍不動聲色,抬手輕拍穆翎的肩,假意安撫道,「殿下先緩緩神,您這般著急,可是有人命懸一線?」
聞言穆翎眼眸瞬間清明了許多,可嗓音仍抖得厲害,他死盯著李國公的眼睛,篤定道,「是阿舅,他中了敵軍臥底埋伏,現下危在旦夕,唯有蓬西子能解此毒!」
「什麼?」李國公大驚失色,身形猛地挺直,當下也顧不上多問,轉身疾步走了。
不多時,他手裡拿著個精緻瓷瓶匆匆返回,塞到穆翎手中,邊催著手下,「快,你去挑個機靈可靠的,騎最快的馬,速將這藥送去邊關,片刻耽誤不得!」
穆翎攥著解藥,聽著李國公的安排,緊繃的肩頭微微松下,輕舒了口氣。
此刻他神色頗為複雜,似慶幸,似疲憊,還有幾分難以言說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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