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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翎先是一愣,隨即扶著潮濕的牆面緩慢撐站起身,目光卻始終定格在那人身上。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他邊笑,邊咳得渾身顫抖,笑聲與咳嗽聲交織,顯得愈發悽厲。

寒意從四面八方刺來,穆翎倚靠著潮濕破舊的石壁,艱難地抬起頭,「沒想到……到了這最後關頭,來取我性命的……竟是你啊。」

他微弱的聲音透著無盡悲涼,似在對眼前人言,又似在不甘的質問。

「陛下什麼都知道了吧?」

那稱謂,刻意避開了往昔的「父皇」,崔羌神色瞬間一暗,太子殿下果然早就知曉了自己的身世。

很早之前的那些疏離和冷淡,如一根尖銳魚刺,復又狠狠扎進崔羌的心,也再一次提醒著他,自己永遠也敵不過他的太子身份。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的報復,可李將軍……」

穆翎話鋒一轉,提及李將軍,黯淡的眼眸中忽閃起一絲微光,憶起那噩耗傳來時,他胸腔中怒火與不甘便肆意衝撞,話語間不自覺帶上質問之意,儘管被咳嗽扯得支離破碎,卻依舊清晰可聞。

「阿舅的死,也是你的計謀?他一生戍邊衛國,赤膽忠心,何其無辜,怎可淪為你們權力爭鬥,復仇謀劃的犧牲品!」

崔羌聞言,怒火仿若要將眼眸燒穿,然嘴角卻揚起一抹笑意。

「太子殿下倒是洞察得透徹。在你眼裡,臣便是那等不擇手段、機關算盡之人?」他極怒反笑,嗓音飽含譏諷,「殿下既什麼都知道,又何必做好人站得這般高,對臣指手畫腳呢。」

他負手而立,身姿硬挺,渾身散發的寒意,讓這四周嚴寒又加深了幾分。

崔羌未加否認的態度,恰似默認了穆翎心底的揣測,更如一把利刃,斬斷兩人間最後一絲情感維繫。

穆翎心下一片冰涼,他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憋得面色漲紅,眼眶也被嗆出淚水,簌簌滾落,模糊了視線。

他自嘲一笑,等咳了幾聲緩過勁來才又道,「崔羌,你如今大仇得報,殺了我,便能拿回屬於你的一切了。皇權、尊榮、本該有的父愛……統統都會回到你身邊。」

言罷,似是不願再看眼前之人,穆翎緩緩閉上了雙眼,任由死寂將自己吞沒,靜候那未知卻已定的命運裁決。

可一片寂靜中,北淵那場民間的戲卻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腦海。

台上咿咿呀呀訴斷衷腸,唱著霸王別姬的戲詞。

當時他將腰間的錦囊拋上台,大力拍著身側人的肩膀高聲叫好,那人懶散的桃花眼只是輕輕飄過來,從容地笑著。

一瞬間,那雙深邃眼眸讓周遭紛紛擾擾全部消散,那時他想,崔羌的心中,一定也是有些喜歡他的……

此刻,穆翎絕望極了,覆巢之下無完卵,他怎麼會不明白呢。

可事到如今,他還是自私地想要恨崔羌,恨他竟從未真心待自己哪怕一分一毫。

淚水不斷從眼角滑落,崔羌聽見他說,「下輩子,我不願再遇到你了……」

崔羌緊攥著刀柄,本該是主宰著眼前人命運的他卻雙目漸紅,沒有一絲大仇得報的暢快。

望著穆翎那病弱憔悴卻仍倔強的面龐,往昔種種糾葛在眼前晃過……

外頭呼嘯的寒風裹挾著雪花嗚咽,在痛苦情緒如洶湧潮水即將將他湮滅之際,他猛地將手中冰涼匕首帶著決絕之勢,狠狠嵌入了面前人的胸膛。

利刃破皮入肉,發出輕微聲響,旋即鮮血汩汩,染紅了衣襟,在幽暗牢房中,映著從窗外飄進的慘白雪色,透著絕望。

穆翎身形猛地一僵,鮮血自嘴角淌下,他從未感受過這般穿心劇痛,仿若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頭都被生生割下……

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劇烈發抖,冷汗瞬間從額頭沁出,滾滾而下,打濕鬢髮。

可就在這瀕死劇痛中,他唇角竟緩緩揚起一抹笑,那笑比哭還難看,帶著無儘自嘲,像是釋然,更像是對荒誕命運的順從。

「這一刀,是您欠臣的。」下一瞬,崔羌微涼的指尖從他唇畔划過,抹開血色,貫來疏離柔和的眼尾上挑,帶著一絲偏執。

「就算您後悔遇見臣,可臣怎麼捨得殺你呢太子殿下。」

崔羌極輕地笑了一聲,忽而抬手撫上他的腰,將他攬近身前,從遠處看,像極了深情相擁。

他抬手遮住那痛苦不已的眸色,低頭緩緩貼近懷中人被鮮血染紅的唇。

雙唇將要觸碰之際,他卻微頓、稍稍偏移,將吻落在了那唇角,一觸即分,卻不立即撤開距離,堪稱溫柔地與懷中人耳語著,「不如您做臣的男寵,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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