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講這個時候不應該順著永安帝的意,任由他出去,可蕭綽瞧著他這模樣,意識到這八成是迴光返照,於是只遵照吩咐替永安帝穿戴妥帖了,臨出門前又特意替他加披了件紫鼠皮的裘衣,方才走了出去。
因著永安帝特意囑咐了,不讓太監宮女隨侍,蕭綽只單獨一人守在父親身邊。
漫步緩緩行走在朱紅色宮牆間,永安帝邊走邊望著遠處的嘆息:「多少年了,耳邊已經許久沒有這般清淨過。朝前朝後,多少人簇擁著朕,表面上看著恭謹謙順,背地裡不知道藏了多少算計。人人都想做皇帝,可他們都不明白做皇帝有多難,有多委屈。你知道嗎……」他說著,回頭瞥了蕭綽一眼。
蕭綽靜靜地聽著。
永安帝接著道:「自打朕登基後,除了永安三年河北一帶大旱,朕為了祈雨,去帝陵祭拜過一次先祖以外,此後再未踏出過紫禁城半步。」
蕭綽心頭微顫。
「帝王啊……」永安帝唏噓道:「不過是天底下最大的囚徒而已,一輩子被鎖在這宮牆內,不到死,不得出。」
北風原本就寒涼,這話令這寒涼之中更多了幾分悲戚的色彩。
「爹……」蕭綽低低地念了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永安帝笑了笑:「你不必太憂心,眼下你的處境與朕當年不同,定然會比朕自由些。朕當年初登基時國庫空虛,還記得登基第一年,國庫只剩下不到三萬兩白銀。銀子的事是內憂,除此之外還有外患。當時北方有韃虜虎視眈眈,南方有倭寇流竄作亂,西南又常有邊民反叛,再加上各地三年一小災,五年一大災,各方牽扯,實在令朕焦頭爛額。」
二人相攜著一路往城牆上走去。
蕭綽看著腳下,小心翼翼地扶著永安帝一步步踏上台階。城樓上的侍衛提早便吩咐人清空了,偌大的城樓上只有父子倆的身影。
踩在青石磚登高望遠,這裡是整個京畿的最高處,站在城牆邊上,便能俯瞰整個京城繁華的全景。
青灰色的屋頂層層疊疊地連成片,屋頂下的道路四通八達,樞紐縱橫。每個轉角,每處屋檐,都藏著數不盡的人間百態。
這樣的景色以往不知道看過多少遍,唯獨今天的感受格外不同。
永安帝望著遠方輕嘆出聲:「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他感慨不已地搖了搖頭,渾濁的雙眼看向天邊你追我趕的一對兒斑鳩:「朕這一生啊,算計了身邊的所有人,現在回頭想想,對於妻妾、兒女、兄弟,似乎都是利用大過於真情。你莫怪朕心狠,等你來日坐到朕的這個位置上,自然會理解朕的用心。」
話到此處,永安帝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哼笑一聲:「旁人都贊朕是位仁君,你可別信,那些不過是糊弄人的表象而已,切莫當真。要知道身為帝王,手握生殺予奪的權利,太殘暴,會引得臣下生出異心;太溫和,會引得臣下欺負你,妄想利用你成就他們的一世清名。別看那些人跪在你面前,對你俯首稱臣,實際上各有各的算計。你莫忘了,他們可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我大燕每科舉子人數過萬,最後榜上有名的不過區區百餘人而已。若說人是天地間的精華,那麼那些人便是精中之精。對付他們,得慎之又慎。將來你既為萬乘之君,免不得要學會馭下。馭者,操縱也,平衡各方,安撫打壓,這裡面都是學問。」
蕭綽側過身,正視著永安帝,恭敬的語氣里透著一絲黯然:「兒子記下了,請爹安心。」
永安帝回頭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扶著他繼續往前走。二人一路相伴著走到城樓正中央的閣樓里。站在閣樓前的飛檐下,永安帝忽然開口道:「朕兒時出不得宮,常跑來此處登高望遠,身上總揣著些吃的,什麼糕餅啊,飴糖啊。」話到此處他笑了笑:「朕這會兒嘴裡沒味兒,想來這時候栗子糕正當季,朕已經許久未曾嘗過了,正想這一口,你去替朕弄些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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