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顫得厲害,心臟狂跳,伸手將從小寵護她的小師兄從雪地里的死人堆中拉出來。
他闔著眼,面上有干透的血跡,戰甲早就被劈砍得破碎,單薄的衣衫都已經被鮮血浸透,整個人凍得冰涼。
白沫涵把段玉樓從雪地里挖出來的那一日,漫天風雪,她一邊痛罵段玉樓愚蠢,一邊哭到眼淚在臉上凍結成冰。
少年易鍾情,只是愛難成。
他就動了一次心,讓她恨了一輩子。
她喊著他的名字,他始終沒能睜眼,再回應她一句。
第33章
追逐 史書上的兩人,到死都沒有任何親……
白沫涵將他藏在一個古舊的山村里,每日照顧。
她根本就不知道段玉樓還能不能活,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也未必能挽救段玉樓的性命。
他不過凡人罷了。
此處有青山綠水,茅房瓦舍,粗茶淡飯。如果不是他一直不肯醒來,白沫涵經常會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青冥。
她想,讓我的小師兄醒來罷。
只要他能醒來,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冬月已過,晚春和暖,段玉樓九死一生,但還是艱難地活了過來。
他胸口致命傷還痛著,重新接上的左腿不知道能不能養好,可他似乎是一下就忘記了那個冰冷的血腥戰場,仍道自己為趙琬披甲上陣,是一場感人的回憶。
他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是白沫涵,但顧不及她霎時通紅的眼眶,開口的頭一句話,還是問趙琬如何。
她壓抑了大半年的委屈都在此刻爆發。
「趙琬趙琬,你滿腦子就只有趙琬。她是故意讓你送死來給趙國搏個好聲名!你想一直留在她身邊,她卻只把你當墊腳石。你是個無名小卒一介布衣,她是王姬,是趙王后唯一的女兒。你前腳為她送了命,都是為了她後腳好嫁薛劭。你還念著她!」
她不想看見段玉樓了,轉身就跑了出去。離了大門兩步,又想段玉樓難以自理,不由得停了腳步。
她氣段玉樓,也氣自己,坐在門外牆邊哭了好久。
段玉樓聽到了。
但他沒有、也沒能走過去。
這次之後,段玉樓便不再提趙琬的名字了,每日十分配合地喝湯換藥,被白沫涵又悉心照顧了一個多月,才勉強能拄拐下床。
他的左腿骨傷得嚴重,可能以後都會微微的跛。
段玉樓倒是不怎麼難過失落,只是認真地拄著木杖練習走路。
白沫涵望著他汗濕的背影,還有那略跛的左腿,不知又偷偷哭了幾回,段玉樓一次都沒看見。
段玉樓扔掉木杖可以獨自行走的那一天,立刻便離開了這裡。
白沫涵執意跟著他,看他用傷腿走路心疼,買了兩匹馬,他也就毫不客氣地接過,策馬而去。
他的快馬停在了趙國的王都之外,王城喜氣洋洋,人人都在念叨著王姬的喜事。
白沫涵攔住他,語氣十分不可思議:「你還要去見趙琬?」
他語氣輕快又理所當然:「去啊,為什麼不去?」
段玉樓的易容以假亂真,他頂替了一名趙國官兵。
趙琬出嫁的那一日,他在王宮外的車架旁等了半日,站得腿都開始發痛,才等到金尊玉貴的王姬穿著繁複的宮服緩緩步出。
段玉樓站在車架旁,牽著橫樑,避免馬車因馬的動作而晃動。
他低著頭,對踩在宦官背上步上馬車的趙琬輕聲道:「阿琬,小心。」
那聲音太輕了,地上的宦官沒聽見,扶著公主的婢女沒聽見,但是趙琬掩在扇後的臉卻偏了過來。
她從繡著金絲鳳凰的扇面上露出一雙眼,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而他只是個普通的士兵,粗糙的手和面容,五大三粗的身形,半舊的灰衣,削薄的甲。
她似乎是想與他說什麼,手有些顫,掩在扇後的唇微動。而他已退了下去,站在幾步開外,垂著眼不再望她。
一直養尊處優的少年郎,這一路上風餐露宿,和一群髒臭的大漢宿在一起。有時候趙琬會無意識地看一看他,他就像沒注意到一樣,自做自的事情。
路上走了一個月,段玉樓送趙琬到薛國王都。
趙琬始終沒能和他再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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