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所謂的榮華富貴,對他來說一文不值。
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大齊的貧窮,落後,不公。
他對寧禮坤說,他也有私心,他並沒有撒謊。
他並非聖人,多活一世,他看過更好的世界,總得做些什麼,方不枉再世為人。
而寧毓瑛呢?
同樣是失敗,寧毓瑛是女子,將要付出的代價,可能是他的一倍,甚至是十倍。
有寧氏在,她興許不能快活,至少可衣食無憂過一生。
寧毓承沉吟了下,道:「三姐姐,昨晚我與祖父商議過,你先暫且去跟著工匠們做事。」
他將與寧禮坤商議的事情,仔細告訴了寧毓瑛,「祖父有顧慮,工匠們都是男人,有些人粗魯,不只在言語上,甚至行為舉止上,都可能做出冒犯之事。有嬤嬤在,雖說可以震懾住,但其他人的風言風語,甚至詆毀,污衊,這些難以避免。你是先行者,先行者,將會承受最多,最大的風浪。這些,都是殺人於無形的刀,我們可以幫你擋著一些,最終還是要靠你自己。」
寧毓瑛想都不想道:「我不怕!比起嫁人,我什麼都不怕!」
寧毓承道:「三姐姐,別被二姐姐嫁人的事情嚇住了。你不想嫁人,這件事小得很,我可以幫你,只要我在,可以養你一輩子。三姐姐,你要慎重考慮,究竟是為了躲避嫁人,還是想如班昭那樣,做出一番大事。」
寧毓瑛怔了怔,眼眶又逐漸泛紅:「就算不嫁人,你能養我一輩子,我這一輩子,與阿娘又有什麼不同呢?阿娘讀過書,她的字寫得極好,因為她閒得很,平時沒事時就抄經書。其實阿娘不信佛,也不信道。阿娘就是沒事。」
寧毓承內心愧疚不已,他真不知道夏夫人平時在做什麼,也沒想過此事。
「我問過阿娘,阿娘也不想去京城,不想跟阿爹在一起。阿娘說,她與阿爹不太熟,阿爹眼裡的事情太多了。阿娘嫁給阿爹後,平時阿爹白日都不在府中,晚間還時常晚歸。阿娘跟著阿爹赴任,生了你之後,就留在了江州府。阿娘說,留在江州府,是她過得最自在的時候。阿娘有我之後,阿爹就納妾了。可能從那時起,阿娘就不快活了。阿爹新得了兒子,阿娘是眼不見心不煩,她就怕阿爹的庶子送回江州府,還要她看管著上學讀書。」
寧毓瑛眼含著淚,輕輕搖頭,「小七,你是男子,這些對你來說,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祖母說,祖父不會明白,大伯阿爹他們都不會明白。」
如果寧毓承是真正的大齊人,他可能會不理解。但他不是,他知道什麼叫公平公道,哪有好事占盡的道理。
寧毓承道:「三姐姐,我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學堂里都有讀,關鍵看人可願意明白。」
寧毓瑛驚訝了下,含淚微笑道:「是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並非不明白,是不想明白,無需明白。」
她飛快抹去淚,雙眸閃亮無比,堅定無比道:「小七,我真不怕,大不了粉身碎骨。我要做大齊的班昭,揚名立萬的班昭!」
第28章 ……
天氣不知不覺變得炎熱,早起上學時,太陽雖尚未升起,走上一會就開始微微出汗,背著書箱的後背,熱烘烘,衣衫半濕。
「該有匹青騾.......青騾也貴,有頭老驢就很好。張果老倒騎驢,仙風道骨。」
寧毓承邊走邊漫無邊際想著,從寧禮坤的態度,寧毓瑛要做班昭的堅決,想到如何去上學。
經過月河的拱橋,寧毓承腳步慢下來,眺望對面的大雜院。人一日兩餐,富裕人家才一日三餐,炊煙只零星在屋頂升起。
臨河的人家,婦人在河中浣衣,稚童們聚在一起,看著更年幼的弟妹,津津有味看著力工拆牆,重起立柱。
大雜院的修繕已經開始,月河邊停靠著大船,船上有人朝河中插杆,吊下鐵石,測量喝水污泥深淺。
寧毓承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站在橋上觀望。他盼著天氣晴朗,又怕不下雨,莊稼乾涸。
婦人在用例搗衣,捶得咚咚響。麻衫粗硬,必須搗軟,穿在身上才暖和貼身一些。
寧毓承眼神逐漸迷茫,歷史上記錄的盛世,究竟從何而來。
按照糧食畝產量,人口,哪怕種地的百姓不繳納賦稅,一個成年壯漢,頂多種一到兩畝地的糧食。在風調雨順的年景,養活自己,也只勉強能填飽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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