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最近的一攤子煩心事,馬老太爺不禁皺起了眉頭,來到上首椅子坐下,揮手斥退進屋伺候的小廝,他自己倒了盞茶吃了口,問道:「你與寧七郎說了些甚?」
趙豐年壓低聲音,將寧毓承的話,一字不漏說了。馬老太爺神色凝重,半晌後,他嘆了口氣,道:「我們並非怵他姓方的是官,而是你我是商戶,做買賣講究和氣生財。鋪子三天兩頭被查,任誰也頂不住。」
「方通判心胸狹窄,迫於無奈退了一步。寧氏他肯定不會去惹,像是我們這幾家,我瞧著他的手段,只怕不會善了。」
趙豐年跟著嘆氣,嘴裡直發苦,吃了口茶水,盯著茶盞中的碎末,心一橫,咬牙道:「老太爺,寧七郎話里的意思,我覺著有深意。朝廷官員之間的彎彎繞繞太複雜,我覺著,地痞無賴中不乏亡命之徒,索命鬼沒了,還有別的索命鬼。姓方的做得太過,把人逼急了.......」
「你去?」馬老太爺臉色一沉,瞥了趙豐年一眼。
趙豐年訕笑,道:「我哪敢吶,就是,背後提點幾句,總有人會昏了頭。」他抬起手,在脖子上抹過。
馬老太爺看得臉一黑,沉聲道:「你也知道昏了頭,昏頭的都是蠢貨,造反的才敢殺官,只殺一個官,那是在自找死路。人死為大,他人一旦沒了,什麼罪都被抹了去。姓賀的最高興不過,打瞌睡時,正好有人送枕頭前去。哪怕沒有把柄,有無數讓你招供的法子,你也是在找死!」
趙豐年心道也是,他被罵也不吭聲,滿臉愁容耷拉著頭,一言不發。
「這事,你我別去碰。」馬老太爺垂下眼皮說了句。
趙豐年道:「老太爺是說,還是要請寧七郎出面?」
馬老太爺嘖嘖做聲,斜乜著趙豐年,道:「寧七郎又不是你趙氏人,哪能說請就請。你總要拿出些誠意來,這些天,糧食鋪子損失的錢財,人家的帳目做得一清二楚,準備待事情過去,好一併結清。這損失,本不該有,退一步說,就算有,你也好意思伸手拿?」
趙豐年當即拍著胸脯,道:「我肯定不會拿,身為江洲府人,如何有臉拿。」
馬老太爺冷笑一聲,「得了得了,你別說這些大話,我難道還不清楚你,錢財賺不完,貪多當心引火燒身。這錢財要捂著,買賣也要捂一捂。做得大了,變成鮮美的肥羊,過年時正好宰了來吃!」
商戶豪紳,興許能撐過一代,到了第二代第三代,除非成為官身,能得善終者,屈指可數。
趙豐年賠著笑,道:「老太爺,你儘快吩咐就是,你說如何做,我就如何做。」
馬老太爺擰眉思索,低聲道:「尋幾個可靠機靈的人,盯著牢中的動靜。有個叫黃駝背的,他在牢中干腌臢活。其他獄卒在牢里能撈到好處,他什麼都撈不著,偷一捆鋪在牢里地上的乾草去賣錢,收屎尿勤快得很,拿去給收夜香的范老臭,一來二往,范老臭會給黃駝背帶壇酒,幾塊肉,兩人開始稱兄道弟。牢中有人沒了,黃駝背肯定知曉,要讓他去處理。盯著黃駝背范老臭,幾杯馬尿下肚,保管什麼都吐露出來。你得了之後,拿去給寧七郎。」
趙豐年佩服不已,道:「還是老太爺厲害,對江州府瞭若指掌。」
馬老太爺如何會知道黃駝背范老臭,因著馬掌柜他們被抓進大牢,恰好遇到黃駝背,背著獄卒向他們索要好處。
哪怕是陰溝中的臭蟲,冷不丁也能將人咬上一口。馬老太爺便多了個心,讓人暗中去查了黃駝背,知道了范老臭他們。
兩人低聲商議,那邊,寧毓承回
到松華院,略作洗漱之後,便攤開書本開始背書寫功課。
不知不覺中,天色一點點暗下來,福山進屋掌燈,書房變得明亮如白晝。
寧毓承盯著銅枝蓮花燈,問道:「明州府那邊可有信送回來?」
福山答未見有信,「小的再去問一聲。」
寧毓承道好,福山走了出去。這時,門外傳來福山的請安聲,寧毓承聽到寧毓閔在說話,手上的筆頓了下,揚聲喊道:「二哥。」
屋外一靜,很快寧毓閔進了屋,福山進屋斟茶,輕手輕腳退下。
寧毓閔已經好些時日未曾見到寧毓承,他看著進退有度,穩重得仿佛陌生人的福山,再看明顯消瘦的寧毓承,心頭滋味只複雜難言。
「二哥坐。今日怎這般早下學了?」寧毓承招呼著寧毓閔,隨手收起寫好的功課。
寧毓閔下意識跟著看去,他愣了下,問道:「小七你還在寫功課?」
「我當然要寫功課。」寧毓承笑著道。
他其實沒必要進學堂讀書,算學天文曆法對他來說,淺顯得閉著眼睛都會做。只是要背誦經史子集,除去帖義,墨經需要考到,寫策論文章也需要熟讀,引用。
寧毓閔由衷地佩服,尤其是寧毓承這份自覺刻苦,贊道:「祖父交代了你做事,你那般忙,還能分出功夫寫功課,真是了不起。」
「我不想寫,也不想讀書,可惜祖父不允許。」寧毓承無奈地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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