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都認識寧毓承,見到他來,在樹上的漢子黃福貴大聲打著招呼:「七少爺。」
「黃大叔。」寧毓承仰頭回應,笑著道:「你別管我,我就隨便瞧瞧。」
黃福貴道:「七少爺可是來收白蠟了,我家中已經做好了幾十支。」
寧毓承打算他們全部採收完畢才一併收走,這時他沉吟了下,大聲道:「你們先忙,等夜裡你們閒下來時,將白蠟送到我九叔住的地方便是。」
黃福貴頓時高興地應了,他的聲音大,在樹上話傳得遠,其他村民聽到了,紛紛叮囑家人準備好白蠟,氣氛變得空前熱鬧,喜悅的說笑聲傳遍了村落。
寧毓承心道百密一疏,村民今年對白蠟寄予厚望,畢竟價錢比往年高好幾倍,真金白銀沒落到手中,始終惦記著,不得安心。
樹下的籃子中,已經裝滿了半框白蠟花,黃福貴的妻子手腳麻利從枝丫上摘下白蠟花,分揀還活著的白蠟蟲。他的一雙兒女,與瘸腿的老娘在一邊幫著收拾。
寧毓承的視線,從黃妻黑瘦如枯柴,靈活的雙手上,移到頭髮灰白,蒼老的黃老娘身上。
黃老娘滿臉的皺紋,她駝著背,瘦小得約莫只有四尺出頭。不過她的精神看上去尚可,坐在小木凳上,手腳雖慢,始終未曾停過,連他們來都沒看上一眼,只管一心撿著白蠟花,小心地放進框子中。
天色漸暗,黃妻抬頭朝樹上望了眼,道:「阿娘,你與大妮回去將餅子熱一下,大妮將餅子火把送來,阿娘燒火,將餘下的白蠟花熬了。」
黃老娘馬上放下手上的活,黃大妮起身上前,搭了把手攙扶起她,兩人一道回了家。
寧毓承看了會,與寧九常山一起到了別處。與黃福貴家一樣,成年勞力留下繼續收白蠟花,老人或者懂事的孩童回去煮飯,送來飯食與火把到白蠟樹下。
火把升起來,與夜空中的月光互相輝映,入夜後的山村,依舊喧囂如白晝。
寧九家中的飯已經做好,寧毓承一行回去用飯。村中的飯菜簡單,白面炊餅湯中加了蛋與嫩綠的蘿蔔苗,哪怕這樣簡單的飯食,只白面與雞蛋這兩樣,村中的百姓也極少吃得起。
飯後,寧毓承與寧九常寶坐在一起,吃著茶說話,將白日所見的想法,一一道來。
「村村都能養白蠟蟲,能有收益,這是好事。以前我考慮得還是不夠周全,首先就是勞力的問題。養白蠟蟲比種地還要費心思,他們的身體吃不消。」
寧九嘆息道:「我與常寶一直看著,養白蠟蟲真是精細活,放蟲之後,得有人不錯眼盯著驅趕鳥雀。收下來的種蟲也要精心伺候,一有功夫,就忙著上山打柴。準備好柴火準備熬煮蠟。采白蠟花的艱辛,七郎已經看到,就不用我多言了。修剪白蠟樹,捻燈芯草,做模子,每一樣都要花費力氣,一天只有十二時辰,還要下地幹活,平時雜糧野菜,油腥都難見到,這樣幾年下去,錢是賺得多了些,只怕連看病吃藥的錢都不夠。」
常寶遲疑著道:「若只養白蠟蟲,不種地呢?」
「朝廷不會允許。」寧毓承道。
常寶怔住,道:「朝廷這般霸道,還能管著百姓不種地了?」
「重農抑商,並非僅因為朝廷不拿種地的百姓不當回事,因為糧食是重中之重,首先要保證有飯吃,這是一個朝廷,以及所有百姓生存的根本,再者,不能將田地拿來種樹養白蠟蟲,田地種上樹之後,地就毀了,毀地容易,養地難。就好比山林很難開墾成種莊稼的田地一樣,養成熟地要好些年。」
寧毓承放下茶盞,嘴角露出譏諷的笑,淡淡道:「要是養白蠟蟲的利太高,寧氏也壓不住他們,為了錢財,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養白蠟蟲的規模,必須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
以前平水縣這點白蠟蟲的利,上到賀道年,下到王大壽,人人都爭著來染指。要是養白蠟蟲的多了,利潤巨大,財帛動人心,最後錢落不到養白蠟蟲的百姓手中,寧氏也會受到連累。
寧毓承看著兩人沉重的神情,笑著道:「你們也無需太擔憂,這件事其實也並非無法解決。」
兩人一起朝寧毓承看來,常寶急著道:「七郎有何主意?」
寧毓承不慌不忙道:「你們在村中,從放蟲到收成,包括燭芯,栽種白蠟樹等都大致了解,我想請兩位,還有鄭大叔鄭二叔一起,將這些都寫下來,包括天氣,雨水,土壤等等都包含在內,要詳實詳盡。寫完之後,再與村
中最擅長養白蠟蟲的人多請教,勘出錯漏之處,我將冊子送往京城,請阿爹呈上朝廷,在大齊廣泛推廣養白蠟蟲。每家每戶養上一些,無需耗費大量的精力勞力,就像是養些家禽填補家用,能賺些錢貼補家用。積少成多,白蠟的價錢會下來,白蠟的利少了,為此殺人放火就不太值得。」
寧九撫掌贊道:「這個主意甚是好,雖不是家家戶戶能養白蠟蟲,養的人家多了,白蠟就該便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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