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身體弱,留下來做飯收拾的村民,緊張地拿著刀守在上山的小徑上。雖然嚇得腿發抖,卻一步不退。
背後的屋子裡,是他們的糧食衣物。災荒會死人,人吃人都是常事。如今有人給他們送來糧食,給他們收拾家園,讓他們的家人能早日歸來。
他們就算死,也要護著一二!
「滾,都給老子滾!」
「你們敢再上前一步,我手上的刀,可不認人了!」
走在最前的漢子,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他蓬頭垢面,臉上的顴骨,幾乎快戳破黝黑,薄薄的一層皮。身上穿著破爛的單衣,腳上的布鞋破了,露出黑乎乎的腳趾,手上拄著一根木棍,不知是壯膽,還是要來搶劫。
漢子喘著氣,雙眼死氣沉沉,又不時泛著綠光,望著眼前屋頂升起的裊裊炊煙。:
灶房中已經開始做午飯,午飯是饅頭與豆子粥。因為人多,鍋小,灶房要煮好幾鍋,一般在吃過早飯之後,就開始動手做午間的飯食。第一鍋豆子粥與饅頭已經做好,散發出陣陣氣味。
氣味不算香,對於已經餓得發瘋的人來說,等於神丹妙藥。
漢子還是毫不猶豫,挪著腿繼續前進。
萬不得已時,誰都不敢殺人。尤其是他們已經安定下來,眼下衣食有了著落。
拿著刀的手心開始冒汗,兩人不由自主在身上揩了揩,再次將刀緊拽住,擺出防禦砍殺的姿勢。
誰都沒有出聲,誰都不肯後退。
眼見打殺一觸即發,寧毓承他們終於氣喘吁吁趕到山腳。有人聽到動靜,轉回頭看去,馬上提醒了同伴。
這下更不得了,食物就在眼前,就是是死,也要搶著吃上一口,做個飽死鬼。領頭的漢子拼著全力喊道:「大家沖啊!」
漢子揮舞著棍子,哇哇叫著朝前撲去。握刀的村民緊閉眼睛,揮舞刀一陣亂砍。
寧毓承臉色一變,他的聲音不夠洪亮,便對余大慶喊道:「快喊,讓他們住手,說我們這裡有肉包子!」
余大慶來不及多想,顫聲喊道:「住手,有肉,這裡有肉包子!」
聽到「肉包子」幾個字,比起天兵神將還有威力,往前跑的一群人立刻停了下來。
寧毓承抓緊機會,大聲道:「有吃食,你們別動!余大伯,你去拿出來給他們。」
余大慶連忙附和,「是是是,我去給你們拿。」
領頭的漢子臉上流著血,拄著棍子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喘著氣斷斷續續道:「牛牛他外祖父?」
牛牛是余大慶的外孫,女婿女兒一家尚無消息,他怔了怔,點頭應下,「是我,你是?」
「陳三柱,我家住陳家壩村西頭。」漢子顫巍巍抹了把臉上,手上濕漉漉,不知是血還是淚。
文先生他們這兩天去看過,堰塞湖決堤,陳家壩與余家村差不多,幾乎被夷為平地。原來的村子,現在還有一半淹在水中。
尤其是村東西兩頭首當其衝,已經成了一片深水湖,早已看不到原來的村落。
陳三柱能活下來,算是走了大運,上蒼庇護。兩村離得近,大家認出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一時都沒做聲。
余大慶見做飯的兩人已經渾身是血,坐在那裡呻吟,又難過又氣憤、
「旺根,快來搭把手。」余大慶喊道。
余旺根幾人上前幫忙,將他們攙扶到一邊坐著。寧毓承走過來,安排道:「傷者都到一邊坐著,福山,照老規矩,用乾淨的水清洗,乾淨的布包紮。其餘人,先洗一洗,給他們饅頭豆粥......豆粥中加點鹽。」
大家一起忙碌,沖洗傷口,包紮。衣衫襤褸的一群人本就餓得眼發慌,打鬥一場早已沒了力氣,很是聽話按照指揮,洗了洗手臉,拿著饅頭豆粥一頓狼吞虎咽。
陳三柱額頭被刀砍破了一道口子,清洗包紮過,血仍舊流著,浸透了布巾。他的手抖得幾乎捧不起碗,眼見陶碗的豆粥晃動不停,余大慶連忙幫他扶助了:「你先吃饅頭。」
饅頭剛蒸出來,猶在散發著熱氣。陳三柱死死盯著,雙目赤紅,拳頭大的饅頭,一下被他咬了大半口下去,他來不及嚼就吞,被噎得快被氣,死命閉住嘴捨不得吐。
余大慶看不過去,放下陶碗捶了幾下他的背,陳三柱被捶得弓下腰,單薄的麻布衣久經風霜,終於經受不住,嘩啦一聲破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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