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千君從未聽過這些事,她的世界在這之前一片天真,沒接觸過半分疾苦,聞言方才抬起頭愣愣地看向他。
辛澤淵沖她笑了笑,「有了夢想後,我便刻苦讀書,花了比常人百倍的努力,也如願取來了成果,我以為我有能力改變現狀了。」
他頓了頓,手掌移下來,用指腹抹乾了臉龐上的淚痕,繼續道:「第一次知道夢想終究非現實時,是在六年前,我察覺到工部與兵器局出了問題,寫好奏摺遞給了當時還是陛下的太上皇,但並沒有得到他的重視,反而被朝中的臣子反擊,誣陷我和祖父參與了黨爭,想要拔出二皇子的人。」
「第二次乃先太子親征,我又去找陛下,我告訴他戰士們的鎧甲重量遠不達標,所用的兵器乃粗製濫造,不可上戰場,讓他速速召回先太子,陛下斥我擾亂軍心,仍由我跪在大殿外跪著。」
便是那一次,他第一次遇見了她。
辛澤淵輕聲道:「後來先太子戰死的消息傳回來,我便明白,上位者的權勢爭鬥遠遠比幾萬人的性命更重要。那場戰爭,死的不是五萬人,背後還有五萬個破裂的家庭,和所有寒門的出路。」
韓千君平息了下來,滿臉淚痕,安靜地聽他說。
「當一個勢利發展到了你無法撼動的程度,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希望他有一顆憐憫之心,為了尋找這一顆憐憫之心,我從未停下過腳步,直到半年前,陛下召我進宮,我的那一場夢才又有了希望。」辛澤淵看著小娘子心疼的眼睛,安撫道:「總要有人沖在最前面,為何就不能是我呢?我總不能因為我的夢,而去讓別人來替我背負性命,明白嗎?」
為何就不能?
韓家就是啊,她的姑母就是啊。
韓千君想說話,喉嚨卻如同堵死了一般。
因為他是辛公子啊,他與旁人不一樣,他走遍了二十六個州,見到了人間苦難,生了悲憫,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他們。
他說錯了,他尋找的憐憫之心不是皇帝,是他自己。
所有人都為自己謀求利益之時,他卻喜歡穿青衣。
前程財富,說給就給。
見她又哭了起來,辛澤淵俯身,耐心地替她抹淚,「千君,我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並非因為你而做出的選擇,有沒有韓家,我辛澤淵遲早都會走上這一條路。」
韓千君不說話。
她知道,他是想讓她不要自責,想讓她毫無負擔地活回曾經的自己。
「韋郡曾說,他的師娘身上帶了一道光,讓人見了忍不住生出希望。千君,答應我,好好過下去,繼續做你的國公府明珠。」
韓千君不想哭,但眼淚忍不住,哽塞地問他,「那你呢?」
你怎麼辦。
「放心,我會抓住任何一個能活下去的機會,你不用掛記我,我曾走過了二十六個州,餘下的十個,我繼續往前罷了,只是山長水遠,你我恐怕不能再相逢了,即便如此,我也會在另一個地方,為心愛過的姑娘祈禱,求她無憂無慮,忘記過往,一輩子都順遂…」
韓千君泣不成聲。
馬車外,范少卿走過來催促道:「時辰不早了,三娘子下車吧。」
韓千君強忍住淚水,望著跟前的人,恨不得把他永遠刻進腦海里,可已經是最後一眼了,她不想哭,艱難地擠出了一個笑臉。
「辛公子,保重。」好好活下去,她也會為他祈禱,祈禱她的辛公子健健康康,無病無災,能再一次從地獄裡殺回來。
辛澤淵的手離開了她的臉頰,身子往後靠去,楊起唇角,面上的笑容溫潤柔和,如同兩人在私塾初次見面後的那場辭別一般,同他的小娘子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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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千君下了馬車,沒再哭,立在那看著馬車往城門外緩緩駛去。
「姑爺…」身後鳴春突然追上去,隔窗把手裡的包袱遞給了馬車內的人,「裡面是幾雙靴子和長襪,還有荷包,都是娘子親手縫的,原本該娘子到了辛家再拿給姑爺,如今姑爺急著趕路,帶在路上也好有個換洗,深秋寒冬,姑爺記得添衣…」
縱然鳴春滿口謊話,韓千君還是很感激她,今日過來,不就是為了送別他的嗎,自己想說沒能說出口的花,鳴春替她傳達到了。
那一聲姑爺,也是最後一次叫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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